一直到放寒假，喬彧都不知道自己該選文還是選理。
    趴在書桌上發呆了一個上午，不知道自己劃斷了多少根鉛筆芯，這件事情還是糾結不出一個結果來。
    放在書桌角落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喬彧嘆了口氣，把手機拿了過來——
    是聊天群。
    當時回校拿成績單的時候，吳優就吵吵嚷嚷說要建一個QQ群，當時就拉著喬彧，徐昕還有陸正熙進了群。
    那天為了群名稱，四個人可是費了大功夫。
    吳優說叫“朕的后宮”，差點沒被徐昕一腳踢到樓下去。
    喬彧建議叫“賤傻呆萌”，吳優死命都不愿意當那個賤，陸正熙也覺得沒一個字能確切形容自己。
    徐昕說不如就叫“兩兩相望”，浪漫又有詩意。喬彧臉紅了紅，嘴上還是假裝淡定地說還可以，陸正熙也保持緘默，只有吳優嘰嘰喳喳的說不好，基情滿滿的，總感覺自己和正熙有一腿。氣的徐昕直翻白眼，罵他沒有文化。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圍著走廊“打”起來，陸正熙及時制止了他們：“行了，群名稱我已經設置好了，別吵了。”
    三個人趕忙低頭看手機——四人聊天群。
    很官方，也很陸正熙。雖然絲毫沒新意，但確實，沒毛病。
    然而現在，吳優正在群里嚷嚷著：寒假真的好無聊啊，天天就是做卷子。我聽說明天有個好萊塢大片要上映了，我們去看電影吧。
    陸正熙：不去。
    喬彧：不去。
    吳優：(?｀?Д?′)!!哎喲，你倆什么時候意見這么統一了。陸正熙，你還是哥們不？！！
    陸正熙：是哥們也不去。還有，意見一直不統一的是你和徐昕，不是我倆。
    徐昕：我的天，難得啊今天，大家都出來冒泡了。
    吳優：徐哥，明天好萊塢大片，怎么樣去不去！？
    徐昕：是那個叫什么《末日出擊》嗎？那不是上周就上映了？我早就看過了。
    吳優：啊啊啊啊！可是我在網上買票的話，團購會便宜很多啊！
    喬彧：嘻嘻，昕昕，你就從了吳優吧~~
    徐昕：一邊待著去！吳優，你要是真想看，我這有資源，一會兒發給你，你在電腦上看啊。
    “喬彧！吃飯啦！”喬彧正聊得火熱，喬媽在廚房驚天動地的一聲喊，嚇了她一大跳。
    匆匆在群里說了聲回聊，喬彧就趕緊跑到廚房，幫喬媽端菜盛飯。
    正值年關底下，各個單位都在做收尾工作，喬爸喬媽一連幾天也是忙得團團轉。喬彧又在煩心分科的事情，一張桌上的全家人都是各懷心事。
    喬彧呷了一口排骨湯，小心地開了口：“這馬上高二就要分科了，我是學文學理啊……”
    喬爸依舊是一臉淡然的笑：“我都聽你的，你想學哪一科我都支持。”
    “怎么能這么說！”喬媽拿筷子敲了敲碗邊，“這分科可是大事，哪能都由著孩子。你知道現在理科生多吃香嗎，等高考完填志愿你去看看理科生的報考指南，再看看文科生的，那許多專業文科生都沒辦法學的，只有理科生能學！那些個文科生最愛的法律啊金融啊，全是文理兼收，理科生也是能報考的！所以說，理科生的選擇不知道比文科生多多少！”
    “那也不能說文科不好啊……理科專業雖然多，但都是機電工程什么的……我又不學那些……”喬彧囁嚅道。
    “那你知道文科考一本多難嗎？你看看每年文科一本線再看看理科一本線！哎喲，你真當自己上了文科就能輕輕松松進985啦？”
    話說的有些打擊人了，喬爸不自在的放下碗筷，說道：“不管哪個科，考一本都是有難度，需要付出大量精力的。喬彧啊，你媽也是為你著想，我們也知道你偏好文科，理科底子弱一些，但事在人為。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選哪一科，老爸都支持你。”
    喬彧低著頭不吭聲，筷子在眼前那盤青椒炒肉上打轉，并不夾菜。
    “唉~”喬媽嘆了一口氣，語氣放得柔和了些：“喬彧啊，媽知道你理科不怎么好，專門問了單位里面兒子考上交大的那個王阿姨哪個老師補課最好，她都跟我說了，我馬上吃完飯就幫你聯系那個老師，咱們從下周開始就去他家補課，好不好？”
    “嗯。”喬彧緩緩低了低頭。
    “一個寒假的時間呢，媽相信你能趕超他們。”
    喬彧不言，只一個勁兒的扒飯。
    這就算確定了？選了理科？喬彧內心有些不甘心，畢竟她是那么熱愛地理，那么喜歡歷史老師……但自己心里又有一絲絲的高興，喬彧明白，自己的高興都是源自于陸正熙。能和他在一個班里一起聽課學習整整三年，怎么想都是一件值得自己的高興的事情啊。
    給喬彧補課的老師是市二中重點班的物理老師，帶過三屆班主任，整個人都自帶不怒自威的壓抑氣質。喬彧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身體不自然的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就像一頭即將拉到屠宰場上的豬。
    因為是在老師家里進行一對一教學，所以學費格外的昂貴。喬彧每周三周五下午去老師家里補習。
    每次補課結束從老師家里走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喬爸也十分心疼自己女兒，接喬彧回家的路上都是有求必應，想吃什么就買什么，毫不含糊。
    這天剛出老師家門，喬彧就收到了喬爸的短息，說自己加班走不開，讓喬彧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喬彧無奈的搖了搖頭，打開導航摸索半天才找到附近的一處公交站臺。哆哆嗦嗦的靠在站牌柱子上，喬彧將自己的圍巾往上扯了扯，遮住凍紅的臉，只留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望眼欲穿的瞪著公交車要駛過來的方向。
    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驚活了已經被凍傻的喬彧。
    “哎，你在這干嘛呢？”男生敞懷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襖，露出里面乳白色的高領毛衣。整個人意氣風發的跨坐在自行車上，臉紅撲撲的看著喬彧。
    真是可愛死了。
    喬彧有那么一兩秒的晃神，隨即又趕緊回過神來：“我，我來補課的……你怎么也在這？”
    陸正熙摸摸鼻子，仿佛突然感知到了寒風的涼意，一邊拉上衣服拉鏈，一邊回道：“我家住這里啊，這兒還有補課的？真沒想到。”
    “你也是補課剛回來？”話剛問出口，喬彧就后悔了。完全是個智障問題啊，人家連本書都沒帶，可能去補課嗎？
    果然，陸正熙笑了，兩個大酒窩像是要漾出蜜來：“我打籃球去了。對了，你家住哪啊？天挺黑的了，不如……”
    喬彧眨了眨眼。
    “不如我送你吧。”陸正熙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后腦勺。
    “不用不用，不遠不遠，就在中央廣場旁邊，公交車幾站路就到了，不用麻煩你了。”喬彧又羞又尷尬，連連擺手。
    “天太冷了，有你在這等的功夫，我都把你送到家了。”陸正熙扶了扶后座：“上來吧，別耽誤了。早點回去早點吃飯啊。”
    喬彧心里怎么會不樂意讓陸正熙送自己回家呢？這么瑪麗蘇的橋段！眼瞅著自己等的那班車貌似快要過來了，喬彧心一橫，答應了句好吧，便跨上了座。
    兩個人都是緊張到不能自已。喬彧的手只管緊緊抓著后座，一點都不敢碰到陸正熙的衣角。
    大概是察覺到這過分的尷尬，陸正熙先開口打破了沉寂：“你在補哪一科？”
    “呃，物理。”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夜色濃的更深了，街上的路燈“唰”地一下子全亮起來了，遠處的住家也接二連三點起了一盞盞的星火。風還在“嗚嗚”的刮著，但奇怪的是喬彧并不感覺到冷，相反自己熱的鼻尖都冒出了汗。
    “喬彧。”
    “嗯？”
    “你……到底選文選理啊？”陸正熙糾結了半天，總算問出了這句梗在心底的話。
    “我……”喬彧猶豫了。陸正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抓著自行車把的手也因為太用力關節泛白。
    “你想讓我選文還是選理啊？”喬彧小心翼翼的開口。
    陸正熙沒有答話。喬彧不知道他是不是沒聽見。但自己也不敢再去問第二遍。
    實在是，沒有勇氣。
    “到了。”陸正熙平穩的停下車，單腳撐地。
    “哦好，謝謝你！”喬彧拘謹的跳下車，都不敢抬眼看陸正熙一眼，就要匆匆往小區里面跑。
    “喬彧！”男生叫住了她。
    “啊，有，有事嗎？”喬彧倉皇的扭過頭，臉上除了尷尬，還有迷茫。
    男生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和勇氣，很緩慢的說了一句話：“我，想讓你留在9班。”
    很短很短的一句話，傳進喬彧耳朵里卻覺得是字字驚雷。
    多開心吶，喬彧胡亂的點著頭，想要對著他擠出一個最大最大的微笑，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要蹦出來。
    那我就在9班陪著你。
    喬彧扭身朝家跑去，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無論理科有多難，無論未來有多難，那么，都由我來陪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