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瀾在大廈保安辦公室報了警,也看了監控回放。大廈的監控沒有能夠拍下她出意外時的畫面,只捕捉到車子被劫匪開出街道時的行經方向。保安處負責人也承認他們工作存在失誤,向封瀾道歉之余,鄭重承諾會盡力協助警方替她找回車子和失物,給她一個交代。
一會兒就來了個民警,例行公事地錄了口供。
封瀾已經提前給曾斐打了電話,曾斐也很擔心她,無奈人在萬里之外。他的話和民警說的如出一轍,讓她去醫院檢查一下,然后回家好好休息,其余的事交給他們處理。
封瀾拒絕了民警送她去醫院的好意。手掌和膝蓋的破皮處很疼,但都沒有傷到筋骨,血也止住了。她要丁小野送她回家。
離開保安辦公室,封瀾對丁小野說:“你不感謝我?我猜到你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所以沒有過多地把你扯進來。只說你是我的員工,陪我來報警而已。”
“嗯?!?br/>
封瀾已經習慣了他的態度,跟在他后面走了幾步才問道:“你為什么討厭警察?”
丁小野沉默不語。其實封瀾問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他不回答的準備。丁小野這個人在她眼里有太多的謎團,然而她從未感到害怕,這是“色令智昏”的表現嗎?
丁小野卻放慢了腳步,等著光腳的她走到跟前,才說道:“我爸爸是個逃犯,被警察追得家破人亡,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封瀾半信半疑,更多的是感到意外,她并不打算掩飾,問道:“你爸爸做了什么事?他是被冤枉的?”
“不是。”丁小野面色平淡,“他罪有應得??伤m然不是個好人,但還算是個稱職的父親。”
“所以你才討厭警察?”封瀾小心地問下去。在保安辦公室里的時候,丁小野雖然表現得鎮定自若,可她還是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抗拒。
丁小野搖頭,“也不算討厭,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是我自己的問題?!?br/>
封瀾多少能明白一些。她想到自己的父母,假如他們做了犯法的事,她估計最終也會原諒他們并為他們而感到心痛吧。畢竟爸爸媽媽那么呵護她,任何事情也無法改變這點。
“你爸要真是個逃犯,你該不會也有點問題吧?”封瀾在丁小野背后瞎嘀咕。
丁小野聽見了,站住,回過頭時表情意味深長。
“難說。龍生龍,鳳生鳳,壞蛋的兒子也好不到哪去。你要不要回頭再去對警察報備一聲?”
“你就編吧!我信你才有鬼了!”封瀾原本說那些話就不是認真的,畢竟“逃犯”和“家破人亡”這樣的字眼對她來說是極其遙遠的名詞,多問幾句也是人之常情。她若真心懷疑丁小野,才不會明擺著說出來,同理,丁小野果真有問題的話,也不可能輕易透露他的底細。她只是氣不過丁小野對她的態度,總想著說幾句話去激惱他,好報復他老是出口傷她的一箭之仇。
“哎,你還沒說呢,你爸到底犯的是什么事?”封瀾一點也不見外地問道。
丁小野不由得低頭去看她問話的同時無比自然地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動了動胳膊,她的掌心好像涂了膠水。
“你那么想知道,我就成全你。他是個奸殺淫掠、無惡不作的人,還好他死了,否則你這樣的女人撞他手里,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br/>
封瀾有一剎覺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但不是因為丁小野的恐嚇,而是他湊近說話時噴在她耳邊的氣息,兇狠而狎昵。
她笑道:“有你這樣說自己親爸的嗎?”
丁小野對她的思維方式表示極其不解,忍不住好奇地問:“封瀾,我該說你這人傻呢,還是說你膽肥?你就不知道‘害怕’這兩個字怎么寫?”
“你直接說我‘傻大膽’不就行了?”封瀾還是看著他笑。她當然知道“害怕”,她怕意外,怕風險,怕疾病,怕餐廳經營不善,怕父母年老多病,怕寂寞,怕自己孤單終老,更怕那些專打單身女性主意的宵小之徒??伤í毑慌露⌒∫?,他越做出惡形惡狀的樣子嚇唬她,她越篤信他對自己沒有惡意。自然界有著堅硬傷人外殼的生物多半內在柔軟鮮美。
“都說青出于藍,你看,你還沒怎么著我,我就傷筋動骨了。”封瀾把手上的傷口展示在他面前,一語雙關地戲謔。
“關我屁事,都是你自己找的!”丁小野冷冰冰地一句話塞了回去。
封瀾也不生氣,依舊嘴角帶笑,“可不是我自己找的。”她這樣,丁小野反而像一腳踹到了棉花上,悶頭走了幾步,說道:“我送你回家,今天的事情就當扯平了?!?br/>
封瀾挑眉道:“怎么會扯平?你知情不報,是你的錯。把我從車輪下救下來,我要謝謝你。把你看成和劫匪一伙的,是我的錯。我在警察面前沒有把你卷進這件事,你要謝謝我……”
丁小野笑了起來,說:“原來早就扯平了,這樣我沒有必要再送你回去了?!?br/>
“錯!”封瀾強詞奪理,“我是女人,你是男人。雄性必須保護雌性,這是大自然的法則?!?br/>
丁小野不屑一顧,“就算是野獸,雄性也只會保護它想要交配的雌性?!?br/>
“流氓!”封瀾罵道。她怏怏地走了幾步,又不死心地問道:“難道你一點……”
沒等她說完丁小野就徹底堵死了她話里的所有出路。
“一點都沒有!”
送封瀾回家之前,丁小野讓她回一趟餐廳,簡單處理了一下兩人身上的擦傷。他問封瀾:“你沒有備用的鞋子?”
封瀾說:“有一雙平底鞋,不過在車上?!彼S刺道:“你終于看到我光著腳了。稍微有點風度的男人都會在一開始把鞋借給我好嗎?我的腳痛死了?!?br/>
“你……”
“別拿雄性雌性那套來搪塞我,你是動物還是野人?用不用這么現實?”
丁小野也懶得戳穿她,明明那套理論是她先搬出來的。他說:“你這身打扮套上我的鞋子合適嗎?”
“最起碼你問我一聲吧?!?br/>
“我就知道你不會穿,何必浪費口舌?”
他不知從哪兒給她找出了一雙女鞋。
封瀾低頭一看那雙單鞋上醒目的假鉆,皺眉道:“誰的?”
“芳芳的?!?br/>
“我不穿?!狈鉃懓涯请p鞋踢開,“你們已經親密到互相保管對方的東西了?”
“你說是就是吧。”
丁小野愛咋咋地的態度讓封瀾很不是滋味,她頃刻間就忘記了自己和芳芳一較長短的恥辱,憤憤不平地問:“她到底好在哪里?純粹從男人看女人的角度出發,她也比我強那么多?”
“她沒你一半‘作’?!倍⌒∫鞍岩浑p男式的人字拖扔到她面前,“愛穿不穿?!?br/>
“誰的?”她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我的!”丁小野受不了地說,“店里的人都有備用的鞋。哦,除了你?!?br/>
“為什么?”
“因為要干活?!?br/>
封瀾這才把鞋子穿到腳上,心里明明有點雀躍,嘴上卻說:“你沒腳氣吧?!币贿呎f還一邊看著丁小野,他那模樣就差沒直接讓她滾蛋了。
丁小野煩到極點反而有點想笑,“我終于明白你的前男友們為什么都娶了別人?!?br/>
奇怪的是,封瀾竟不再為了這句明顯是挑釁她的話而生氣了。她笑瞇瞇地穿著丁小野的拖鞋站起來,“他們雖然都娶了別人,但無一例外地夸我的腳很美?!?br/>
丁小野低頭看看她的腳,和她的人一樣瘦而白,不過因為光著腳走了一段路,看起來有點臟,指尖涂著鮮紅的指甲油。
“美嗎?”他質疑道。
“你又不是我的前男友,我可沒讓你評判?!狈鉃懽吡藥撞?,“鞋子長了點,還能走。好了,送我回家吧?!?br/>
丁小野說:“我這個可不是限量版?!?br/>
封瀾笑道:“我就當是私人定制了?!?br/>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走到了外面的大路上。封瀾招手打車,丁小野提醒她:“你有錢嗎?”
封瀾答得理所當然:“你送我回去,錢當然是你來出。”
“所以我根本沒打算打車。你家住城東?”
“對呀。”
“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