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自投羅網(wǎng)的嗎?”封瀾輕輕地問。
丁小野沒有說話,緩緩抬起頭看著封瀾。她依然微闔雙眼,睫毛不時地輕顫,仿佛剛才那句話根本就與她無關(guān)。
她看不見,丁小野也放縱了自己臉上那一瞬間的猶疑和……憐憫。
他松開她,問道:“你的男人走了?”
封瀾睜開了眼睛,“曾斐?他不是我的男人?!?br/>
“未來的丈夫?我忘了,你們喜歡文雅一點(diǎn)的說法。”
“我回絕他了,就在剛才。”封瀾簡單干脆地說。
她以為丁小野不會多問,也不會在乎,依他一貫以來的樣子。在他眼里,這只是她的事,從來就與他無關(guān)。
然而丁小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卻說道:“這么快……是因?yàn)槲???br/>
封瀾歪著腦袋對他笑笑,“怕我為這個賴上你?你想聽我說‘是’,還是‘不是’?”
“隨你?!倍⌒∫罢Z氣平靜,甚至有些漠然。
封瀾側(cè)過臉去掩飾心間那點(diǎn)小小的失望。其實(shí)又何必失望?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一場游戲而已,認(rèn)真就輸了。她從小玩什么、做什么都太過投入,媽媽曾對她說,專注力是成功的基石。但是媽媽忘了加一個注釋――感情世界除外,尤其是一廂情愿。她早就應(yīng)該改改了。
她微笑地去抓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跟你無關(guān)。我就是這種人?!?br/>
“什么人?”
“死不悔改的人,你最受不了的蠢人。”
像她這種人,即使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仍然會覺得留一點(diǎn)天真也不算太壞。天真代表了從未絕望。她被騙再多次也相信總還有好人存在,感情失敗許多回也依然憧憬一絲愛的可能,即使那很可能是鳳毛麟角。她遇不到,是她沒有運(yùn)氣,并不意味著不存在。所以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她拒絕曾斐的確不賴丁小野,至少不全都是因?yàn)樗?br/>
“真的不后悔?”丁小野用拇指徐徐摩挲著封瀾的手背,“他看起來挺適合你?!?br/>
“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后悔。”封瀾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腮邊。她很想說“別讓我后悔”,然而她知道那樣說的后果。所以她故作輕松地笑,“我這種人自有我的退路。在曾斐找到真命天子以前,這個‘挺適合我的人’大門還敞開著。說不定等到你和我互相厭煩了,我會更發(fā)現(xiàn)他的好?!?br/>
封瀾想把這靜謐空間里兩兩相對的時光無限延長,所以她換了個話題。
“丁小野,告訴我,你愛過別人嗎?”
丁小野沒有回答,封瀾只有繼續(xù)自說自話,“我剛才也問了曾斐這個問題,他說,他不知道什么是愛。還說如果他愛一個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她生活在一起。我覺得他的境界比我高,莫非男人都……”
“不是?!倍⌒∫按驍嗔朔鉃懙倪哆?,他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她答案,“如果是我,我會想和她睡在一起?!?br/>
封瀾停頓了一下,忽然笑了。她為什么總是不受控制地被丁小野吸引,或許“臭味相投”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他們能攜手在低級趣味的道路上同行多久?狽把爪子搭在狼的肩膀上才能干壞事。沒有狼,狽只是殘廢,狼卻能獨(dú)行千里。
“想什么?”丁小野問。
封瀾說:“我有一個很痛的領(lǐng)悟!”
丁小野顯得有些遺憾,“我以為你想的和我一樣?!?br/>
每當(dāng)他稍稍靠近,封瀾依然會不爭氣地面紅心跳,她的睫毛顫動得更頻繁,像傷了腿的鳥撲閃著翅膀。
“說出來聽聽,也許現(xiàn)在是一樣的。”丁小野在她發(fā)際嗅了嗅,又說,“今天你的味道聞起來不錯。”
自從丁小野明確表示過受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封瀾就鮮少再噴。她回憶了一下,說:“難道是早上我洗澡時用的沐浴液……要不就是……”
丁小野及時堵住了她的嘴,他告誡道:“噓……對于男人來說,只要好聞就夠了。”
封瀾靜待丁小野離開包廂一會兒,自己才走了出去。外面已經(jīng)有幾桌客人在用餐,一切秩序正常。
譚少城也在,她一看到封瀾,就殷勤地朝她招了招手。封瀾本不想理她,又不愿丟了禮數(shù),于是走了過去,手上拿著本月的新餐單,問:“今天要不要換個口味,廚房新推出的椰汁雞很適合你?!?br/>
封瀾本是好意,譚少城不喜酸辣,泰國餐廳里難得有適合她口味的新菜,所以封瀾才特意向她推薦。不料譚少城卻點(diǎn)頭笑道:“那是,我是該補(bǔ)一補(bǔ)了。你就不用,氣色好得很,滿臉桃花?!?br/>
封瀾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嘴唇上,又覺得自己是做賊心虛。她明明已經(jīng)補(bǔ)過妝了,譚少城能瞧出什么蛛絲馬跡?
譚少城故意看了眼正微笑和熟客交談的丁小野,轉(zhuǎn)而對封瀾說:“大家都是女人,你真當(dāng)我看不出來?得手了吧,行啊封瀾,夠快的,我還小看你了?!?br/>
封瀾但笑不語。除去在丁小野面前,她大部分時間還是很懂得維護(hù)自己的。當(dāng)拒絕回答一個問題時,微笑總是最好的武器。
譚少城見她如此,嗔道:“何必小氣?怕我橫刀奪愛?”
封瀾淡淡地把菜單放在譚少城面前,說:“你對別人的隱私就這么有興趣?”
“當(dāng)然。”座位上的譚少城毫不掩飾地看著封瀾,“我對甜蜜的隱私最感興趣,因?yàn)槲叶始伞!?br/>
封瀾失笑,“這個我可幫不了你。”
譚少城把餐單放在一邊,雙手置于桌上,無論何時,她的儀態(tài)看上去都無可挑剔。她輕輕地笑,“你以為我妒忌你們大白天地躲在某個地方鬼混?他是長得討女人喜歡??墒俏矣绣X,又沒了老公,找個賞心悅目的男人還不容易?那天我在路上看到你們了……當(dāng)時你穿的是這雙鞋嗎?”
封瀾也順著譚少城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并無異樣,她皺眉問:“你到底想說什么?我還有別的事?!?br/>
“你穿著菲拉格慕,他呢,那時穿的是人字拖吧。我妒忌的是你們穿成這樣走在一起可以笑得旁若無人?!弊T少城說話的時候還是微微笑著,語調(diào)卻難得的惆悵,“我也喜歡漂亮的鞋子,恨不得拿出一整間房來放滿了鞋??擅恳淮挝艺驹谒媲?,總以為腳上穿著的鞋子還是洗得發(fā)黃起毛的那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