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仍舊住去了他原來住的地方。</br> “滿滿都是回憶啊!”少昊看著被打掃的干干凈凈的院落,不由地想起當(dāng)初顓頊也住在這里時的光景。</br> 他撫著門前老樹粗糙的樹皮,心里一時間涌起無限悵惘。</br> “本以為,我們的壽數(shù)無窮,從來沒覺得相聚的時光,那么珍貴。”</br> “世間的時間,正是因?yàn)闀ィ瑹o法追回,才顯得彌足珍貴吧?”</br> 少昊輕嘆一聲,他鮮少有這么沉靜深刻的時候。</br> 他忽然動了動鼻子,微微抬頭,“咦,這是顆棗兒樹,樹上的棗兒能吃嗎?”</br> 少昊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縱身一躍,輕輕松松跳到樹上。</br> 他伸手摘棗兒,在身上擦擦,丟進(jìn)嘴里……立刻把昔日的時光和剛剛的悵惘,丟到腦后去了!</br> “唔,還挺甜的。就是沒有溫錦種出來的棗兒更好吃!”少昊吧唧著嘴道。</br> 溫錦此時,早已回到仁和宮。</br> 她沐浴更衣,披散著頭發(fā),抱著琉璃瓶子發(fā)呆。</br> 她面前的矮幾上,攤著蕭昱辰過去的自省日記。</br> 風(fēng)吹動上好的宣紙,日記本發(fā)出嘩啦啦的響聲。</br> 溫錦回過神來,她溫?zé)崛彳浀氖种福p撫著潔白的宣紙,日記本似乎也被她的手指染上了溫度。</br> 蒼勁的字跡,肺腑之言,透過白紙黑字,仿佛看到蕭昱辰就在眼前。</br> 他的語氣,他的性情,他的整個人……都在面前的日記本上了。</br> “你會在日記里給我答案嗎?”溫錦喃喃自語。</br> 雖然她覺得……不會。</br> 畢竟,日記是蕭昱辰生前寫的。天劫,顓頊獻(xiàn)祭,留有魂光在世……都是后來發(fā)生的事情。</br> 但,萬一呢?</br> 溫錦一頁頁地翻看著蕭昱辰留下的日記,每一頁都有蕭昱辰對她的思念。</br> 如今,她翻看時,每一眼,都有她對蕭昱辰的思念……</br> 透過文字,兩人的感情仿佛在過去和現(xiàn)在,兩個時空交錯的某處,呼應(yīng)交融。</br> 溫錦正沉浸在濃濃的思念當(dāng)中,憐愛地輕撫著每一行字跡……</br> “太皇太后駕到——”宮人們在外高唱。</br> 溫錦一愣,連忙合起日記本。</br> 她起身,叫宮女來給她簡單地梳頭綰發(fā)。</br> 太皇太后是帶著晨陽郡主一起來的。</br> 溫錦瞧見晨陽那張小臉兒,不由想起了她在四維的那些時光。</br> 溫錦伸手摸了摸晨陽肉嘟嘟的臉。</br> 晨陽沖她咧嘴一笑,孩童天真爛漫的笑容,真治愈啊!</br> 晨陽天真的眼睛里,滿是璀璨星光……過于的青鸞,那么的沉郁悲傷。但現(xiàn)在,她不也走出了一切的陰霾嗎?</br> “母后。”溫錦請?zhí)侍笞隆?lt;/br> 玥兒乖巧地行了禮,她看祖母和母后似乎有話要說。</br> 她懂事道,“我和晨陽小姑姑玩兒,祖母和母后在這兒說話吧!”</br> 太皇太后欣慰點(diǎn)頭,“晨陽最喜歡和玥兒玩兒了!”</br> 小小只的晨陽郡主,抓著玥兒的手,顛顛地跟著玥兒去了偏殿玩耍。</br> “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母后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這是母后的心意。”太皇太后把一張單子遞給溫錦。</br> 溫錦接過,展開一看,單子上滿滿都是珠玉珍寶。</br> 太皇太后在宮里好多好多年了,從她是貴妃,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這么多年來,她自然攢了好多好東西。</br> “母后這禮太多,太重了。我哪里需要這么多,母后自己留著……”</br> 溫錦正要推回去,被太皇太后按住了手。</br> 太皇太后輕笑,只是笑意剛到嘴角,眼淚就下來了。</br> “若不是有你,母后焉能活到今日?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br> “母后如今,還能身體康健,不受老病之苦,如何能不感激你?”</br> 太皇太后滿目真誠,她嘴唇動了動,似乎下一句就要提及蕭昱辰,但又怕勾起溫錦的傷痛,她閉上嘴沒多言。</br> 溫錦心里卻怦怦直跳……</br> 幸虧是暫停了考驗(yàn)!</br> 天啟莫名其妙的考驗(yàn)機(jī)制,隨時會過關(guān)的尿性……讓她都有后遺癥了。m.</br> 太皇太后剛剛說到“老病之苦”時,她渾身都繃緊了。</br> 想起考驗(yàn)已經(jīng)暫停……她才悄悄舒了一口氣。</br> “啊——”</br> “嗚哇哇……”</br> 婆媳倆因?yàn)閷ν粋€人的思念,正相顧淚眼朦朧時,偏殿忽然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就是孩子的哭聲。</br> 溫錦和太皇太后都嚇了一跳,兩人連忙起身,大步向偏殿而去。</br> 是玥兒和晨陽鬧打鬧了嗎?</br> 但有宮女和嬤嬤們看著,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倆人動手吧?</br> 溫錦步伐最快,她一個箭步?jīng)_進(jìn)偏殿……但眼前的一幕,卻叫她心中一驚。</br> 溫錦只覺得,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她心頭上。</br> 錘得她,眼前一黑,頭暈眼花……</br> “對不起,母后!”玥兒小臉兒上滿是淚,噗通跪下。</br> 晨陽見玥兒跪了,她懵懵懂懂,也跟著跪下。</br> 屋里的宮女嬤嬤,全都大氣不敢出,哆哆嗦嗦地跪著,額頭貼著地。</br> 太后也跟了進(jìn)來,她驚訝道,“這是什么?你們把什么撕了?怎得撕成這樣?”</br> “是……蕭昱辰的……隨筆。”溫錦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地說道。</br> 太皇太后倒吸一口冷氣……</br> 蕭昱辰的隨筆!那是他留給溫錦的念想啊!</br> 太皇太后滿眼痛惜,還帶著些歉疚地看向溫錦……</br> 要不是她把晨陽帶過來,也許就不會有這事兒了!</br> “對不起,母后,玥兒不是故意的!”玥兒一邊用袖子抹淚,一邊努力的把她和晨陽爭奪時,不小心撕碎的紙拼在一起。</br> “別動!”溫錦忽然大喝一聲。</br> 玥兒嚇了一跳,茫然無措地看著母后。</br> 溫錦沖上前來,重復(fù)著玥兒把紙張像拼圖一樣,拼在一起的動作。</br> 玥兒看著母后的樣子,眼淚嘩嘩向外涌,“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偷看,不該跟晨陽爭奪,我不該……”</br> 玥兒哭得兇,眼淚模糊了視線。</br> 以至于,她完全沒看見溫錦臉上浮起的笑意。</br> 直到溫錦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玥兒不哭,好事啊!母后還要謝謝你呢!”</br> “嗯?”玥兒趕緊用袖子抹淚,驚愕看著溫錦……</br> 看見溫錦在笑,她心里更慌了……完了完了,她把母后氣傻了!</br> 這可怎么辦呀?</br> 要不要傳音給哥哥,叫哥哥和師父們想辦法?</br> “母后知道,該怎么尋找你父皇留下的線索了!”溫錦的眼底星輝熠熠,她的眸子平靜而閃亮,哪有半分傻樣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