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討飯,打發窮親戚的?</br> 溫錦哭笑不得,十幾道珍饈,雖說都是冷盤……這“打發”的手筆,也夠闊綽的。</br> “無妨,在我們那兒,可沒這規矩。”溫錦笑著說,“我不認同這習俗,這習俗便羞辱不到咱們頭上。”</br> “況且,剛泡了溫泉,從里到外,正燥熱著呢,吃點冷盤正好去燥去火,適宜得很!”</br> 溫錦伸手把初見拉回來,親自給她夾了水晶豬肘。</br> 這水晶豬肘做的通透漂亮,只有冷盤,才能展現這別樣的美食。</br> “姐姐真是好脾氣!”初見氣鼓鼓地,但她很給溫錦面子。</br> 雖然生氣,她還是拿起筷子,把溫錦夾給她的那片水晶豬肘放進嘴里,小嘴兒鼓囊囊的。</br> “我不能與姐姐同坐。”她低聲說著,沖溫錦眨眨眼。</br> 吃了溫錦夾的肘子,初見似乎開心了不少。</br> 她忙起身,站在溫錦旁邊,耐心細致地給溫錦布菜。</br> 正在這時,門口有一道倩影,飛快地一晃。</br> 初見當即放下筷子,就要往門外去。</br> 溫錦抓住她的手腕子,低聲問,“那是誰呀?”</br> 初見伏在她耳邊,“她就是玲瓏,國師的大弟子。自恃天賦高,傲得很。”</br> 溫錦點點頭,“莫搭理她,看看她想干什么。”</br> 初見聞言,氣得瞪眼,“姐姐怎么這么怕事?你不用怕!有我在呢!不會讓姐姐受委屈!”</br> 初見拍著胸膛,不忿得很。</br> 溫錦微微一笑,“你本事大,但年紀小,不太懂人性。越是這等自傲之人,越受不了被人無視的感覺。”</br> “我們若是主動搭理她,就是太把她當回事兒了,她的自負,會得到極大的滿足。相反,我們若是不搭理她,她反倒會覺得,像是受到了羞辱。你說,哪樣她會更難受呢?”</br> 初見聞言,驚訝地看著溫錦,停了片刻,她若有所悟地點點頭。</br> 屋里的兩人,像是沒看見門外故意晃過的那道倩影,仍有滋有味地吃著冷盤。</br> “嘁,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窮親戚,我還當時什么貴賓呢!”門口傳來不屑的嘀咕聲。</br> 初見手里的筷子“咔嚓”一聲,被她捏斷了。</br> 溫錦搖了搖頭,“這是找存在感呢。”</br> 初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我聽姐姐的!”</br> “又老又丑,也配來泡白玉溫湯池?”門口又嘀咕道。</br> 溫錦不緊不慢地品著冷盤,說實話,這冷盤做得很精致,味道也不錯,并不比當初她在大梁當太后的時候,吃的差。</br> 至于門口那嘀嘀咕咕的聲音,呵,連跳出來和她當面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只敢躲在門外嚼舌根——根本影響不了溫錦的心情。</br> “喂,這位大娘,你從哪兒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br> 大約是被溫錦說中,像玲瓏這等少年得志,天賦極高的人,最受不了被人無視的感覺。</br> 她竟主動走到門口,眼神語氣,都透出挑釁的味道。</br> 初見當即就要沖上去跟她battle。</br> 溫錦卻笑瞇瞇道,“是啊,小姑娘,我不知道。”</br> 她這不卑不亢,甚至一副“縱容小輩兒”胡鬧的模樣,叫玲瓏當即呆愣原地。</br> 玲瓏驚愕地看著她,一時間,竟忘了臺詞,“啊,你,你……”</br> 初見在一旁,看著她這副傻樣,不由暗笑。</br> 小姑娘的挑釁,不足為懼,甚至在無聊時,還能逗個樂兒。</br> 但正在此時,空氣卻忽然一震。</br> 仿佛有一道憤怒的龍吟,貫穿耳膜。</br> “啊……”</br> 連初見都捂著耳朵,一副痛苦的表情。</br> 溫錦和玲瓏,也本能的捂耳朵。</br> 劇痛使得每個人都面色發白。</br> “完了……”初見緊張道,“怕是發現了。”</br> 溫錦還沒來得及安慰她,就見顓頊已經沉著臉,闊步而來。</br> “江業人呢?”顓頊沉聲問道,“誰把他藏起來了?”</br> 溫錦伸手,在桌子底下,輕輕的握了握初見的手。</br> “別怕。”溫錦小聲道。</br> “初見!”顓頊冷眼看著初見。</br> 他眸子冰冷,有著不容直視的威嚴。</br> 初見像是被一股巨大而又霸道的力氣硬壓著,噗通跪在了地上。</br> “我不知道!”初見咬著牙關道,“我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我沒見過什么江業!”</br> “哦?”顓頊冷哼一聲,“一直和阿錦在一起?”</br> “本尊怎么記得,本尊離開時,你是剛從外頭回來?”</br> 初見一愣,拍著腦門兒道,“我是去膳房,通知他們給姐姐擺膳,姐姐泡湯的時候,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br> “你胡說!”一旁的玲瓏忽然道,“膳食是我安排的!”</br> 初見扭臉兒看著她,“哦!是你把江業藏起來了吧?我去膳房的時候,根本沒見你!你去哪兒了?”</br> “我……”玲瓏神色一慌,“我去凈房了一趟!許是那時候你去了膳房!”</br> “呵,分明是借口!你故意藏起江業,又上門挑釁,說姐姐又老又丑,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我姐姐與你素不相識,你怎么對姐姐這么大敵意?”初見盯著玲瓏。</br> 她雖忍著痛苦,面色發白,但神色毫不慌張,更無畏懼。</br> 溫錦在心里暗暗驚嘆……</br> 她剛剛還說,初見年紀小,不識人心……沒想到,倒是她小看人了。</br> 倘若不是聽初見親口說,已經把江業藏好了,她恐怕也會以為初見是無辜的,神色慌張的玲瓏,才更可疑吧?</br> 果不其然,顓頊也被初見糊弄過去。</br> 他凌厲威嚴的目光,轉向玲瓏。</br> “噗通”玲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給摁跪在地上。</br> “你說了什么?”顓頊沉聲問道。</br> “我……”玲瓏呼吸急促,神色愈發慌張。</br> “當著本尊的面,你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顓頊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br> 玲瓏緊張得渾身發顫,她喘了幾口粗氣,猛地抬起頭,眼里蓄著淚,目光透出倔強,“她本來就是又老又丑!如何值得師父您不遠千里,撇下皇上與眾臣,趕來救她?”</br> “還把師父您自個兒獨享的白玉溫湯池給她享用?她怎配?”</br> “住口!”</br> 顓頊揮手,他站的位置,離玲瓏有一丈遠,但卻見他揮手之下,玲瓏的臉上生生挨了一耳光。</br> 啪地一聲,她的臉猛地偏向一旁。</br> 唉……</br> 溫錦心中嗟嘆,這傻姑娘,何須與她雌競?她只想弄死顓頊,回去大梁啊!</br> “她是你師母,不可不敬。”顓頊沉聲說道。</br> 玲瓏聞言,大驚失色。</br> 她愕然看著顓頊,“師……師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