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嚇唬他了,不過是個機靈點的小孩兒,你若不同意便罷了。”溫錦立刻說道。</br> 顓頊笑了笑,“你都開口了,本尊怎會不同意?你瞧瞧,院子里還有哪個順眼的,都帶上。”</br> 院子里伺候的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會……</br> 他們原本以為,這位“夫人”是要被養在這兒的“外室”。</br> 別說去京城了,她恐怕連這別院都出不去。</br> 等國師厭煩了她,她這輩子也就被蹉跎在這兒了!</br> 討好她,還不如討好大弟子玲瓏,來的實在呢!</br> 若是被玲瓏提攜,倒有可能離開這別院,去往京都。</br> 誰想到……變天變得這么快?</br> 這位“夫人”真的要去京都國師府了呀?!</br> 先前李春百般獻殷勤的時候,他們還嘲笑李春來著……如今看來,李春才是那個聰明的!</br> 現在,想求這位夫人帶他們去京城?</br> 這位夫人哪知道他們誰是誰啊?</br> 去京城,有多少在主子面前效力,得賞識,被提拔的機會!</br> 跟呆在這一年不知道主子來幾回的溫泉山莊,那能一樣嗎?</br> “春……”</br> “小春……”</br> “小春哥!”</br> 幾個膽大點兒的侍從,小聲喚李春,朝他拱手示好。</br> 先前他們還嘲弄李春是個“傻子”,沒想到,到頭來,小丑竟是自己。</br> 李春在國師的威壓之下,連氣兒都不敢喘,哪敢理會他們的討好求情。</br> “沒別人了,別個我也不熟,”溫錦道,“去京都,重新認識,也是一樣的。”</br> “唉……”一連串后悔哀怨的嘆息,藏都藏不住。</br> “還愣著干什么,”顓頊斜睨了跪在地上的李春一眼,“還不去幫初見提著東西。”</br> “哎!是是!”李春慢了好幾拍才從地上爬起來。</br> 大概是幸福來的太突然,這孩子一時沒反應過來。</br> 初見手里提著一只大方盒子。</br> 李春過來幫她提,初見不肯給他,兩人爭執之時,顓頊一把拽過溫錦,他的手搭在她肩頭,把她半攬在懷里,兩人并肩向外走去。</br> 溫錦瞥了瞥顓頊放在她肩頭的手……她強忍著把他的手扒拉開的沖動。</br> “現在已經傍晚了,這里到京都有多遠?得走多久?”溫錦問道。</br> 顓頊笑了笑,“距離和時間,都不是問題。你跟本尊在一起,本尊不會叫你吃苦頭的。”</br> 溫錦:“……”</br> 這話聽著,咋那么膩味呢?</br> 溫錦咽下吐槽……人在屋檐下嘛,忍忍就過去了。</br> 顓頊要扶她上馬車,她終于找到甩開顓頊的手的機會,怎能錯過?</br> 不等顓頊扶,她縱身一躍,靈巧地跳上馬車。</br> 顓頊先是一愣,繼而搖頭輕笑。</br> 他也跟著上了馬車。</br> 為避免顓頊又過來膩味……溫錦一上車便閉眼假寐。</br> “你不是睡到剛剛才醒?怎么,吃了頓飯的功夫,又困了?”顓頊好笑地看著她。</br> “嗯。”溫錦連眼睛都沒睜。</br> 馬車晃動起來,行使在并不崎嶇的山路上。</br> “誒?初見還沒上車!”溫錦連忙睜開眼睛。</br> 顓頊笑盈盈看著她,“不必擔心,她跟得上。”</br> 以初見的道法,跟得上是跟得上……那不也浪費她自己的精力么?</br> 溫錦皺了皺眉,轉身要推開車窗。</br> “別開窗,別看外頭。”顓頊說道。</br> 溫錦狐疑地看他一眼,“為什么?哦……你也知道,這世道被你敗壞了,到處都是一片荒涼景象?田地荒蕪,路有餓殍?”</br> 顓頊聞言,收斂了笑意,冷著臉不說話。</br> 溫錦猛地推開窗……</br> 哎喲媽呀!浮光掠影,快速變幻的景物,叫她眼前一片眩暈。</br> 頭暈目眩的感覺,讓她在車廂座椅上,根本坐不住,一頭往地上栽去。</br> 這也……也太快了!比當初她剛學會瞬移那會兒,還要快呢!</br> “嘔……”</br> 強烈的眩暈感,讓溫錦忍不住反胃干嘔。</br> “暈,太暈了!”溫錦沒栽倒在地上。</br> 她伸手扶住車廂里的四方幾,但她身子卻跟秋風里的落葉似的,搖來晃去。</br> “吁——”車夫竟然在外頭勒停馬車。</br> “爺,到了!”</br> 溫錦一只手扶著矮幾,一只手抱著腦袋。</br> 嗯?</br> 她這會兒剛開始“暈車”,他這邊就已經到了?</br> 那可是溫泉山莊啊!</br> 就算離京都再怎么近,也不得個百十公里?</br> 而這一會兒功夫,連走出個四進的院子,都不夠吧?</br> “到……到哪兒了?”溫錦有氣無力地問道。</br> 顓頊那么大個男人,倒是怪小氣的。</br> 他還在生溫錦嘲諷他的氣,竟沒搭理溫錦,獨自起身,下了馬車。</br> “爺,您回來了!給爺請安……您可曾用飯?”</br> “您叫重新收拾的主院,已經收拾好了。”</br> 顓頊剛一下車,外頭就傳來年輕男子請安的聲音。</br> 即便溫錦覺得不可思議,但仍能基本確信——他們確實已經從溫泉山莊,回到京都國師府了。</br> “咳咳……”溫錦扶著矮幾起身,眩暈引起的反胃,讓她嗆咳了兩聲。</br> 車廂外的說話聲,戛然而止。</br> 國師府的人,似乎沒想到,國師會帶個女子回來?</br> “姐,我扶你下來!”</br> 溫錦掀開車門簾子,初見便已經熱切的跑上前來。</br> 但她被顓頊伸手擋開。</br> 初見愕然看著顓頊,“我扶我姐……”</br> 初見話沒說完,顓頊遞手在溫錦面前。</br> 他沒有強行攙扶她,卻是把手遞到她面前,似乎在等她自己選擇。</br> 溫錦很識時務——在人家的地頭兒上,還矯情什么呢?</br> 溫錦沖他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br> 顓頊手上用力,微微一帶,就把溫錦帶下了馬車,帶進他臂彎里。</br> “這是府上管事,慕云,年輕能干,有什么事,盡可吩咐他。”顓頊垂眸,沖溫錦道。</br> 慕云的確很年輕,下巴上才冒出泛青的胡茬。</br> 看起來,他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這么年輕,就能做上管事了?</br> 顓頊要不說他是管事,溫錦還以為,這人是他的男寵呢。</br> 念頭剛過,溫錦便感覺到,這年輕的管事,用一種幽怨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br> 溫錦連忙看回去,想捕捉那幽怨眼神時。</br> 慕云已經底下了頭,“是,夫、夫人有事,都可吩咐慕云。”</br> 他稱呼“夫人”時,故意停頓了一下,表現出遲疑。</br> 這是試探的意思。</br> 畢竟,顓頊沒明說她的身份,慕云想試探一下,這樣稱呼合不合適?顓頊會不會糾正他?</br> 溫錦也好奇地看向顓頊。</br> 顓頊微微一笑,半攬著溫錦的腰,徑直向主院走去。</br> 他沒解釋,既不糾正,也不明說……</br> 嘖,真是小氣的男人!還在記恨車上的事兒呢?</br> 剛到主院,慕云又急匆匆追來,“稟爺,皇上召您入宮,還說,讓您……”</br> 慕云欲言又止,眼神兒卻頻頻往溫錦身上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