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他能說服公主低頭認錯。”沈憶白緩緩說道,“長公主的性情,若要認錯,早就認了。”</br> “認錯這種事,宜早不宜遲。越拖越有損顏面,都拖到今日了,她再低頭,豈不惹人嘲笑?”</br> 陶子安也回過神來,不再喃喃“不可能”。</br> 他重重點頭,“對呀!而且,也不是長公主這邊低頭道歉,國師那邊就會原諒的!他都不上朝了,憋著這口氣兒呢!這哪里是跟長公主置氣?分明是跟皇上置氣呢!”</br> 沈憶白瞇著眼睛,微微點頭,“且看著吧……”</br> ……</br> 馬千乘已經做好了在公主府門前被刁難的準備,沒想到,卻有一位看起來身份不低的侍女,徑直領著她進了公主府側門。</br> 侍女領著她,七拐八拐,來了一處小花廳。</br> 一位已經不再年輕,卻打扮得艷麗又華貴的女子,在尊位上坐著。</br> 她一邊抿著茶,一邊用眼角余光,朝門口掃過來。</br> “還愣著干什么?”侍女輕斥道,“還不拜見公主?”</br> “微臣馬千乘,拜見公主殿下!”馬千乘顯得有些呆愣。</br> 她木木呆呆,甚至有些反應遲鈍的樣子,不知怎的,逗樂了公主,長公主笑得花枝亂顫。</br> “怎么?看本宮,看傻了嗎?”公主笑道。</br> 馬千乘緊張得舔了舔嘴唇,回憶著昨兒夜里,玥兒跟她分析,如何取悅女子的三大妙計……</br> “呃……臣聽聞,長公主乃是皇上的長姐,沒想到公主殿下竟如此年輕,風華絕代。遂失神愣住,臣實在失禮……”馬千乘面龐微紅,羞澀低頭。</br> “哈哈哈,鄉下來的土司還挺有趣呢。”公主笑得眼睛彎彎,看起來心情不錯。</br> 忽然,馬千乘手里提著的籃子,微微一動。</br> 上頭蓋著的布,被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給頂開了。</br> 縫隙里透出一雙烏靈靈,圓溜溜的眼睛。</br> “呀!那是什么?”長公主驚呼一聲。</br> 籃子里的東西,侍女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危險,才敢讓馬千乘帶進來。</br> 但她沒想到馬千乘這么呆!</br> 這么可愛的禮物,竟然不知道放在前頭說!</br> “回稟殿下,那是馬土司的進獻的禮物。”</br> “臣的一點點心意,盼望公主不嫌棄……”</br> 馬千乘把籃子放在地上,揭開籃子上蓋著的棉布。</br> 籃子里的小狗一躍而出,它太小了,跳出籃子竟把自己摔了個大跟頭。</br> 軟乎乎,毛茸茸的小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憨態可掬,呆萌可愛。</br> 它立刻爬起,來到公主腳前,搖著尾巴,仰頭看著公主。</br> 小狗雖不能說話,卻懂得看人臉色。見公主并無嫌惡之色,它立刻躺在地上,翻肚皮,打滾……身上漂亮的蝴蝶結,都被它滾歪了,看起來更添憨態。</br> 長公主身邊的女官,端的是一臉姨母笑。</br> 長公主雖然沒露出笑臉,但眼神卻黏在小狗身上,舍不得已開。</br> 小狗翻了一會兒肚皮,見沒人跟它玩兒,它又端端正正坐好,搖著尾巴,仰頭看著長公主。</br> “別是個啞巴?”長公主道。</br> 小狗立刻回應,“汪汪!”</br> “哈哈,它倒聽得懂人話?”長公主終于被它逗樂。</br> 小狗得意地搖了搖尾巴。</br> 長公主收回視線,臉色卻已明顯柔和了很多。</br> 她用杯蓋撇了撇茶葉,吹了吹茶,問道,“你進京獻寶,來我府上作甚?”</br> “微臣獻寶,皇上說,寶物雖好,但心里有一個煩惱,若臣能為皇上分憂,則比寶物更好。”馬千乘拱手道,“皇上說,長公主是嫡親長姐,而國師是肱骨之臣,左膀右臂。”</br> “然如今,公主與國師互生嫌隙……皇上心中憂慮愁煩,所以……所以打發臣來探望公主。”</br> “哼,”公主冷哼一聲,“你說得好聽,不就是想讓本宮主動低頭,去國師府道歉嗎?”</br> 馬千乘低垂著頭……</br> 她心里著急,額上沁出汗珠。</br> 倒不是她害怕公主,而是……昨兒玥兒教她怎么說來著?睡著之前,她還背誦來著,怎么這會兒一緊張,一著急,全忘了?</br> “沈憶白為這事兒奔波了好幾天,他設法叫妙妃和太醫院院判背下此事,承諾保他們家族不受牽連。”</br> “他又設法勸了皇后,交出執掌六宮之權,還給那小妖精送了添妝!”</br> 長公主不屑哼道,“都是一群沒骨氣的,敢犯欺君之罪,不敢得罪國師?孬種!妙妃假懷孕這事兒,本宮可一點兒不知情,絲毫沒參與!”</br> “是……”馬千乘如有芒刺在背,“公主說的是!”</br> 玥兒說了,如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就順著長公主的口氣說!</br> “本宮一點兒便宜沒占,還被國師當眾掐了脖子!如今反倒讓本宮向國師低頭?!憑什么?”長公主怒道,“他是皇帝,還是國師是……”</br> “公主殿下!”侍女嚇了一跳,連忙打斷她的話音。</br> 馬千乘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br> 她還有大業未完成,不想做了別人唾沫星子下的炮灰啊!</br> 長公主氣哼一聲,正在生悶氣。</br> 她余光一瞟,卻正好瞧見,那只小狗端端正正坐著,乖巧地一聲不吭……卻是睡著了。</br> 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一點點下沉,下沉……咚!它腦袋杵地,把自己摔了個跟頭。</br> 小狗嚇了一跳,趕緊甩了甩腦袋,重新坐好。</br> “噗嗤……”長公主被它蠢萌的樣子逗樂了。</br> “行了,把它帶下去洗洗,給它溫點羊乳,切點碎肉。”長公主吩咐道。</br> 一旁女官眼里的慈愛都快溢出來了,她立刻抱起小狗,偷偷揉了好幾下,才交給門外的侍女。</br> 長公主的悶氣似乎已經消散許多。</br> 她重新打量馬千乘。</br> 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把馬千乘看了三遍,“馬千乘?”</br> “臣在。”</br> “你身體精壯有力,年紀輕輕,會功夫?”</br> “回公主殿下,臣年少習武,后來從軍,一身武藝加之沙場征戰,功夫還行。”</br> 長公主點點頭,似笑非笑道,“你可知,沈憶白沈大人,三次登門,想勸我低頭,給國師個臺階……可他連我這府門,都沒能進來。”</br> 馬千乘深吸一口氣……她起初不知道,后來打聽了。</br> 也難怪昨日在殿上,那沈大人的眼像刀子一樣,恨不得剜死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