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很了解我嗎？你以為知道我經歷過什么嗎？你以為你就很強大嗎？你還不是要向我買消息！”</br> 嘩啦——</br> 杯盞被雀爺掃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br> 門外的鳳淵聽不見說話聲，卻聽見杯盞摔碎的聲音。</br> 那瘋婆娘又發怒了？</br> “錦公子！有事嗎？我就在外面！”鳳淵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br> 雀爺胸膛一起一伏，眼目泛紅的盯著溫錦，好似一頭丟崽子的母熊。</br> “沒事，安心。”溫錦揚聲對外道。</br> “呵！還不是靠男人！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勾搭男人，沒出息！下賤！”雀爺嘲諷地看著溫錦。</br> 溫錦卻并沒有像她想象中被激怒，反唇相譏。</br> 溫錦很平靜，甚至很溫和，“你一定知道，我是個大夫。大夫治病，也治心。因為有些病，是從心里來的。”</br> “你才有病！”雀爺眉頭緊皺。</br> 一直都是她單方面挑釁和攻擊。</br> 溫錦只是坐著沒動，言笑晏晏。</br> 但雀爺卻不由自主的豎起滿身防御之態。</br> 溫錦笑著垂眸，從袖袋里拿出一只小木匣……袖袋只是掩護，她是從靈泉空間里拿出來的。</br> 剛拿出來，這東西還帶著濃郁的靈氣，一下子就吸引了雀爺的目光。</br> “這是……”</br> “我望診，你有痛經癥，而且非常厲害。你躺臥的床榻旁邊的墻，都被你抓畫了吧？”溫錦道。</br> 雀爺有一瞬間的愣怔，她立刻把手背在身后，她懷疑溫錦看見她指甲縫里的東西了。</br> 大夫的眼神都這么犀利？</br> 還是這個溫錦的洞察力太過可怕？</br> “這是烏雞白鳳丸，能調經止痛。對你大有裨益。”溫錦說，“但你的痛經癥，更多是源于心理層面。”</br> 溫錦話音微頓。</br> 初次見面，說得太多，容易弄巧成拙。</br> 她在觀察雀爺的反應。</br> 她發現雀爺雖然滿身防備，但她眼底亦有好奇和掙扎。</br> 這說明，雀爺想從困境中爬出來，超越自己內心的恐懼，真正獲得新生。</br> 確定了這點，溫錦才繼續道，“你的痛苦，源于你不接受自己是個女人。</br> “你潛意識中看不起女人，認為女人是軟弱的，無能的。男人才是強大的。</br> “你給自己一個‘雀爺’代表男性的稱謂，做著比很多男人更厲害的事，卻不能改變自己每個月會來月信的身體。</br> “所以，每當這個時候，你就特別痛苦。你陷入過去遭遇的磋磨當中，好像那個已經被你戰勝的男人，又變得不可戰勝起來……”</br> 溫錦止住話音。</br> 因為雀爺的臉色太難看了。</br> 雀爺在極力克制，但她仍舊全身發抖。</br> 袖劍從她袖中滑入手中，她給推了回去……再滑出，再推回……</br> 雀爺已經探查過，溫錦沒有內力，不會武功。</br> 她要取溫錦性命，以兩人現在的距離——猶如探囊取物！</br> 她若要殺溫錦，溫錦便已經死了十幾回了！</br> 這樣一個一點兒內力都沒有，連功夫都不會，年紀輕輕的弱女子——她憑什么如此冷靜鎮定的坐在自己面前？</br> 她憑什么擲地有聲的說話，一點兒都不曉得害怕？</br> 她除了憑借美貌、憑借懷王妃的身份，她還有什么可依仗的？讓她敢這樣張狂？！</br> “你不怕死嗎？”雀爺身形一晃。</br> 鋒利冰涼的劍刃，緊貼著溫錦的喉嚨。</br> “我還沒活夠，”溫錦笑了笑，“你呢？”</br> 雀爺忽然覺得耳根后頭，一陣刺痛。</br> 她抬手想摸。</br> “別動，針再扎入一寸，你就活不成了，想試試嗎？”溫錦溫聲道。</br> “你……”雀爺著實沒想到，這看著瘦削的弱女子，她竟有這本事！</br> 看來雀樓對她的了解還是不夠。</br> 雀爺眼底暗潮洶涌。</br> “你說你會醫術，能醫心。”雀爺緩慢，且遲疑地說道，“那你……能醫我嗎？”</br> 溫錦微微一笑，“雀爺別介意，我不想傷害你，只是自保。”</br> 雀爺把貼在溫錦脖子上的短劍收入袖中。</br> 溫錦也把那銀針緩緩取出。</br> “嘶……”雀爺直覺一陣脫力，渾身發軟且疼。</br> “原本可以慢慢認識，等彼此建立信任之后，再說這么掏心窩子的話。”溫錦說道，“但我時間緊迫，所以剛剛才下了‘重藥’。”</br> 雀爺上下打量她，“你說那叫重藥？”</br> 那明明是扎進她心里的刀！</br> “身體上的病，可以用藥。心理上的痛，大夫所能做的，就是和你站在一起，幫你覺察你沒有覺察到的——捆鎖你的東西。”溫錦聲音平緩，哪怕是剛才刀架脖子，也沒讓她驚慌失措。</br> 雀爺發現……眼前這小女子身上，有一種看不見的強大力量。</br> 或許……她真能幫自己走出困境？走出那種要將她溺亡的痛苦？</br> “我如何可以信你？”雀爺道。</br> “你相信自己嗎？”溫錦問，“問問你自己的心，問問你的感受。如果你的心告訴你，可以嘗試，那為什么不呢？</br> “你先用藥，這藥當我送你的。你若覺得藥可以，下次見面，把我要的答案告訴我。”</br> 雀爺愣在那里。</br> 自打她坐鎮雀樓這些年，第一次，她有種被人“反客為主”的感覺。</br> 眼前這女子，從進門那一剎那，似乎就已經把控了全局。</br> 買消息、談判，或進或退，全都是她在掌握節奏。</br> “溫錦！”雀爺忽然叫她名字。</br> 溫錦已經走到門口，回眸輕笑。</br>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是要用你的藥來交換答案，我是用我的問題，來交換！”</br> 雀爺想把主動權奪回來。</br> 溫錦卻笑著說：“等你明白自己的困境，走出你的夢魘，你就不會再問我了。”</br> 雀爺整個人一震，臉色煞白的坐在那兒。</br> 夢魘！她知道！她怎么會知道？</br> 溫錦已經離開雀樓。</br> 雀爺卻坐在那兒，良久良久不能回神。</br> 她口舌發干，喉嚨仿佛被人捏住……</br>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br> 雀爺的目光落在溫錦留下的小木匣上，木匣子紋路漂亮，木質細膩如玉。</br> 她自詡見多識廣，卻認不出這究竟是什么稀罕的木料。</br> “真是好東西……”雀爺把那木匣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br> 她緩緩打開木匣，“我滴親娘……”</br> 還用找人驗藥嗎？憑她的見識，一眼就看出這是好東西，黑芝麻球似的大丸藥，撲面而來的藥香混著花香的味道。</br> 還有種習武之人憑直覺感受到的天地靈氣……</br> “這么珍貴的東西，她說送就送？”雀爺愈發搞不懂溫錦了，“雀樓打聽到的關于她的事兒，都他娘是胡扯吧？”</br> ……</br> 馬車里。</br> 鳳淵有些緊張地看著溫錦，“問到了嗎？她開什么價？”</br> “不貴，她需要一點時間。”溫錦四平八穩。</br> 鳳淵點點頭，“那送錦公子回王府？”</br> “你再幫我一個忙吧？價錢隨你開。”溫錦笑瞇瞇看著他。</br> 鳳淵頓時覺得……他這良家少男，怕不是被騙上了什么賊船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