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韜鈷藍色的眼眸,沉凝看著溫錦。</br> “原來錦公子也不好聲色犬馬。”宋韜點點頭,“那你更不能走了,你我投契,也好清清靜靜坐下來談。”</br> 宋韜又朝大掌柜們揮手,叫他們也退了下去。</br> “我準備這些,原本是‘投其所好’,沒想到錦公子并非俗人。”</br> 宋韜并沒有像鳳淵預料地那般生氣。</br> 相反,他很平和,甚至還有些許高興。</br> 雖然他準備這一切,財力人力物力沒少花費。</br> 但他絲毫沒有表露失望,或是氣急敗壞。</br> 這人氣量倒是不小……</br> 溫錦琢磨著,果然不能道聽途說,就斷定一個人可不可交。</br> 老爺子說,他練陰毒的功夫……或許人家有自己的理由。</br> 溫錦拿出她提前準備好的成藥。</br> “這藥和上次在貴拍賣行拿出的藥一樣。因為原料不易得,制作工藝更是復雜,所以成品不多。”</br> 一旁的侍從把溫錦手里的瓶子拿過去,奉給宋韜。</br> 宋韜打開瓶蓋深深吸了口氣。</br> 他閉目凝神臉上一派享受的神色,“好藥,炒成天價也不為過。”</br> 宋韜看著溫錦,微微一笑。</br> “錦公子有這般藥理學識,又出身藥王谷那神秘之地。能治出的藥,不止這兩種吧?”</br> 溫錦點頭,“當然。上次的兩瓶藥,只是投石問路。”</br> “投石問路?”宋韜哈哈笑起來,“那宋某人的路,錦公子還滿意嗎?”</br> “宋公子有能力,有門路,有手段,也不乏勢力。”溫錦道,“這就是我今日跟宋公子見面的原因。</br> “至于能不能滿意,還看宋公子能拿出多少誠意?”</br> 宋韜笑了笑,朝外看了一眼。</br> 上游的小船,正順流而下。</br> 小船上坐著貌美的女子,或清唱,或撫琴,或彈琵琶……</br> 波光粼粼的江面,溫柔的江風,一葉扁舟,舟楫船頭坐著美嬌娘……如同一幅緩緩展開的美麗畫卷。</br> 即便溫錦是女子,也不禁被此情此景,此音律,撫亂心頭。</br> “看上哪個,錦公子都可以帶走。”宋韜很大氣。</br> 溫錦:“……”</br> 果然,很有誠意!</br> 不過,她無福消受。</br> “那倒……不必。”溫錦嘴角抽了抽,“宋公子有此誠意,不如多讓利給我,比美嬌娘實在。”</br> 宋韜瞇眼盯著她。m.</br> 忽而,他目光陡然凌厲。</br> “鳳兄,你欺瞞我!?”</br> 好好的,宋韜卻忽然發了怒。</br> 他拍案而起,轉過身,背對著溫錦和鳳淵。</br> 溫錦和鳳淵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br> “趁我后悔以前,離開畫舫!”宋韜冷冷說道,“錦姑娘,我不知你是何居心。也不知藥王谷竟如此看不起我。</br> “但我從不跟女人坐下談生意。慢走不送!”</br> 溫錦微微一怔,也不知他是被哪個女人傷害過?還是單純的性別歧視?</br> “也可以站著談,我不介意。”溫錦道。</br> 宋韜回眸看她一眼,鈷藍色的眼眸里有些許詫異。</br> 但這點詫異,不至于叫他違背自己的原則。</br> “不送。”</br> 鳳淵想說什么。</br> 溫錦笑笑,“走吧。”</br> 兩人剛踏出船艙,就見一隊官兵沖上畫舫。</br> “回去!所有人不得離開!官府檢查!”</br> 官兵們沖溫錦、鳳淵二人吼道。</br> 兩人一愣,卻被沖上來的官兵推搡回了船艙內。</br> 宋韜顯然也沒想到,他眉頭微蹙,“你們是哪個衙門的人?辦什么案子?”</br> “我們是什么人,還用跟你交代?!”領頭兒的官兵叫囂道,“我們接到舉報,說這里有人聚眾狎妓!休要阻礙官府辦案!”</br> 宋韜眸子微凝,他先看了溫錦一眼,繼而冷笑,“狎妓?妓呢?”</br> 領頭的狐疑看了一圈兒,“給老子搜!”</br> “搜查可以,別碰壞了我的東西。碰壞一樣,我叫你十倍的賠償。”宋韜冷著臉說。</br> 領頭官兵不屑一笑,“老子就不賠……”</br> 話沒說完。</br> 他忽然被宋韜掐住了脖子。</br> 宋韜速度之快,連溫錦和鳳淵都是一怔。</br> “放……放開……你丫、好、好大膽……”</br> 領頭官兵,從嗓子眼兒艱難發出聲音。</br> “一個小小捕快,也敢在我這兒撒野。你碰壞我一樣東西,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br> “但我若想殺你,殺了就殺了……一條賤命而已。”</br> 溫錦眉頭微蹙。</br> 眾官兵見頂頭上司,都被人掐了脖子,他們也不敢妄動,偌大的船艙,此時卻空氣凝滯,窄仄逼人。</br> 鳳淵湊近溫錦道:“不會又是你家醋缸子打翻,弄出來的事兒吧?”</br> 溫錦瞪了他一眼。</br> 鳳淵道:“你瞪我干什么?他可是有前科的。上次拍賣行被包圍……后來發現,是金吾衛的人。”</br> 溫錦瞇了瞇眼睛,“他現在不在金吾衛了。”</br> 會是蕭昱辰嗎?</br> 領頭官兵被掐得直翻白眼兒。</br> 他對宋韜又踢又打。</br> 但他的那點兒攻擊力,對宋韜來說,如同蚍蜉撼大樹。</br> 宋韜絲毫不為所動。</br> “我說、我說……”</br> 他扛不住,認慫了。</br> 宋韜松手。</br> 領頭官兵立刻跌趴在地,又咳又喘,眼淚都被咳了出來。</br> 他嗓音嘶啞道:“我等是京兆府衙門的捕快兵丁,經人舉報,說七里鋪岸邊停著三艘巨大畫舫,有人光天化日在這里聚眾狎妓,敗壞風氣……”</br> 宋韜打了個響指,叫人端上一大盤銀錠子。</br> 那圓滾滾锃亮的銀錠子,在大方紅木托盤上,堆成了小山。</br> 白亮亮的,簡直晃花人眼。</br> 船艙里一片吸氣聲。</br> 那些兵丁的眼睛都看直了……</br> 他們的俸祿,也許幾十年都掙不到這么多錢吧?</br> 有些人甚至禁不住咕咚咽了口水。</br> “早點好好說話,不就不用受罪了嗎?”宋韜哼笑一聲,“看見了嗎?告訴我,是誰舉報,這錢就是諸位今日的辛苦費。勞煩諸位跑一趟。”</br> 兵丁們目光灼熱地看著領頭捕快。</br> “我……小的不知是誰。”</br> 眼見宋韜目光一冷。</br> 他又連忙道,“不過小的聽說,是內線。秦捕頭有內線跟他舉報……我們也有指標,今年的抓賭抓嫖娼指標還沒完成……”</br> 宋韜冷笑一聲,“湊指標湊到我頭上了?</br> “既然你不知道……”</br> 他的手重新扼住捕快的脖子,只聽“咔嚓”一聲輕響。</br>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br> 溫錦已然汗毛倒立……他把那捕快的喉結處骨頭捏碎了!</br> “我的錢,從不給無用之人。”宋韜起身,拿絲綢帕子仔仔細細的擦著每一根手指。</br> 他抬腳向溫錦走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