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這邊,從沈府出來,就雇了輛馬車。</br> 她說了地址,便歪在車廂里睡著了。</br> 溫鈺乖巧守著她,不吵不鬧,還時不時的看看窗外,默默記下路線。</br> “姑母,到了。”</br> 到了地方,溫鈺把她叫醒。</br> 溫錦叫車夫稍等她片刻。</br> 她領著溫鈺,走進“大德興茶肆”。</br> 溫盛鈞說,這家茶肆,原本是母親的嫁妝,留給了溫錦。</br> 后來房契文書,被劉氏騙走。</br> 劉氏當初說,溫錦年紀小,會被掌柜的糊弄。她只代為看賬,收益一分不少的都給溫錦。</br> 她倒是給了兩個月,后來就一直說不掙錢,自己還貼錢進去。</br> 原主再沒見過鋪子的利錢。這房契文書也搭了進去。</br> 茶肆的招牌有些舊了,但蒼勁的筆體,鎏金的字,昔日的氣派依稀可見。</br> 進了茶肆里頭,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了。</br> 地上有厚厚的灰塵,角落里還堆著不知積了多少天的果皮碎屑。</br> 一個小伙計在柜臺后頭打瞌睡。</br> 雅間里頭倒是熱火朝天,推牌九,搖骰子,打葉子戲的聲音,彼此交疊。</br> “姑母,這是真是茶肆嗎?”溫鈺拉著溫錦的手問。</br> 小伙計猛地驚醒,“客官要點兒什么?我們這兒有上好的香茶!”</br> 他擦了下柜臺,沖溫錦熱情道。</br> 溫錦狐疑看著他背后,落了厚厚一層灰,甚至連原本的木色都看不出的貨架,似是十分懷疑他的話。</br> “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br> “別介!真有好茶!您去別處,絕沒有我們這兒的茶品質好,更不會有我們這兒茶的價格優惠!”</br> “實話告訴您,我們是有門路的。鮮少對外銷,都是給熟客們送到府上去。”</br> “您別看我們這兒亂啊!那些大戶人家,自己不過來買,都叫我們送,我們常跑腿,店里沒客人,所以邋遢了些。”</br> “但我們的茶,絕對是好茶!那可不邋遢!我給您拿樣品看!”</br> 店里沒客人?</br> 那雅間里不是熱鬧得很?</br> 溫錦往雅間門口看去……她趕緊捂住溫鈺的眼。</br> 推牌九、搖骰子也就罷了……竟然光天化日在茶肆里狎妓?!</br> “不必了!”溫錦臉色一沉,轉身就往外走。</br> “別走呀!誤會,誤會!那些不是客人……唉!”小伙計有點兒著急。</br> 溫錦正要帶著溫鈺離開。</br> 原主的娘留下的嫁妝鋪子,竟然被劉氏給弄成這個烏煙瘴氣的樣子!實屬浪費。</br> 她得想辦法把這鋪子要回來。</br> 這鋪子的地段,面積,環境……若是改成藥鋪,必然方便。</br> 哪怕不改藥鋪,好好做茶館,也能生意興隆。</br> 現在這算什么玩意兒?</br> “喲,貴客臨門啊?”一男子忽然從外頭進來,伸手擋住溫錦去路。</br> “怎么了?喝茶沒給茶錢嗎?”男子問里頭伙計。</br> 小伙計趕緊跑上前來,“東家來了,這位客官是要買茶……”</br> “你是這里的東家?”溫錦上下打量他。</br> 男子跟劉氏長相有幾分相似。</br> “正是。”男子問伙計,“沒有夫人中意的茶?快去把我珍藏的茶拿出來!”</br> “不必了。”溫錦拒絕。</br> “夫人若是這么走了,我保你要后悔。這茶你連見都沒見過!不是我劉某人吹,宮里御用的貢茶,你見過嗎?”男子得意洋洋。</br> 他油膩又色瞇瞇的眼睛,在溫錦臉上胸前打轉。</br> “你姓劉?工部尚書溫大人家的夫人,是你什么人?”溫錦問。</br> “呵,那是我嫡親的姑母!你知道我姑母?”男子笑了笑,眼神略微收斂,“夫人是哪家人?咱們認識?”</br> “不認識。”溫錦仍要走。</br> 原來劉氏把原主親娘的嫁妝鋪子,給了劉家侄兒。</br> 沒猜錯的話,這男子就是劉氏的大侄兒劉志義。</br> 這事兒,溫靖不一定知道。這鋪子應該不太難要回來。</br> 那她沒必要和劉志義這潑皮糾纏。</br> “別走啊!”</br> 劉志義卻“咣當”把門關了。</br> 溫錦冷眼看他,“大白天的,你是要強買強賣啊?”</br> “買賣是小事兒。買賣不成,情意在。”劉志義搓著手,面露垂涎地向她走來,“小娘子一個人帶孩子出門呀?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看外頭那馬車也是雇的……小娘子如此美艷,卻過得如此清苦,不如跟了我?”</br> “哦?你能給我什么?”溫錦問。</br> “我能給你的可多了。叫你前呼后擁,大把人伺候。叫你出門,八抬大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br> “你就跟了我吧……”</br> 劉志義猛地朝她撲過來。</br> 溫錦猛地抬腳,踢他胯下,緊跟著一個過肩摔。</br> 砰的一聲!</br> 小伙計都沒看清,就見自己東家已經躺地上了。</br> “哎喲,哎喲喲!摔死爺爺了!”</br> 劉志義慢半拍,才殺豬般嚎叫起來,“來人吶!爺被人打了!給我抓住這小娘皮!扒了她的衣裳!”</br> 雅間里,都是他的狐朋狗友。</br> 聽到他的喊聲,紛紛跑出來。</br> 一群人見只有一個漂亮的小婦人,和一個小孩兒,頓時獰笑起來。</br> 有人擼袖子,有人調侃,“小娘皮,你就從了劉爺吧。劉爺對女人,從來不小氣!”</br> 溫錦垂眸看著溫鈺,“怕不怕?”</br> “不怕!”溫鈺一臉正氣。</br> “好孩子,練手的時候到了。”溫錦說。</br> 她說完,抬腳踢向劉志義。</br> “嗷……”劉志義趕緊護住襠,“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拿住她!”</br> 劉志義的這群狐朋狗友,大白天的在這兒狎妓賭博,那能是什么人?</br> 一個個眼下帶著灰青色的黑眼圈,一臉的腎虛孱弱相。</br> 豈是天天習武練拳,吃靈泉水之人的對手?</br> 他們若單打獨斗,連溫鈺都打不過。</br> 溫錦更是一人單挑他們一群。</br>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沖出來的這群人,就跟劉志義一起趴下了。</br> 他們倒在地上,哎喲哎喲,不停地叫喚。</br> “姑母,他們也太不經打了。”溫鈺拍拍小手,意猶未盡。</br> “我說劉爺,你這惹得是什么人呀?”有人哭嚎問道。</br> “有種,你留下名號來!”劉志義叫道。</br> “就你,還不配……”</br> 溫錦還沒說完,又是“咣當”一聲,門從外頭被踹開。</br> 此時來的人厲害!</br> 那么結實的實木門,竟然直接被踹飛,啪的拍在地上。</br> 恰地上趴著個人,門板把他拍得慘叫一聲,昏死過去。</br> 溫錦立刻握拳防備,劉志義還有這么厲害的救兵?</br> “沒事吧?”</br> 那人逆光而來,渾身被陽光鑲了金邊,如天神一般。</br> 他闊步來到溫錦面前,語氣略顯急促。</br> “懷王殿下?”溫錦一愣,沒想到是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