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親眼看見了皇帝的罪己詔,繼續走在回京的路上。</br> 連鈺兒都看出來,這個“罪己詔”,一來并非皇帝本意,二來,就是為了釣他們回京。</br> 如果說,接到淑妃的信,對于皇宮被他人控制,只是猜測的話。</br> 那么這份“罪己詔”,則坐實了猜測。</br> 而且,比他們預想的情況,更嚴峻。</br> 能脅迫皇帝寫出“罪己詔”,并且公布張貼在各個城門口……</br> 可見這人不僅控制了皇帝,就連朝臣,也受他擺布。</br> 郁飛擔憂道,“既然是陷阱,干脆不要回去了!”</br> 馬車里的母子倆,齊齊看她。</br> 郁飛咽了口唾沫,“以懷王的影響力,干脆在別的地方,集結兵力,以‘勤王’的名義,打進京都!”</br> “現在這樣進京,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br> 鈺兒表情糾結,“小姨你這個比方……”</br> 雖然肉包子不太好聽,但至少她把對方比成了狗。</br> 馬馬虎虎,還算順耳吧,鈺兒沒再挑剔這比方。</br> 溫錦道,“若是沒有這‘罪己詔’。單是傳出皇上中風,其他皇子、或是臣子,執掌大權。”</br> “懷王還可以用‘勤王’的借口,反攻京城。而如今,皇帝已經下了‘罪己詔’,承認自己有錯在先。”</br> “懷王再去召集兵力,那就不是‘勤王’,而是‘謀反’了。”</br> 郁飛猛地一拍大腿,“難怪要下‘罪己詔’!陰險啊!”</br> 溫錦笑笑,“沒關系。對方使出這招兒,正好暴露了他底氣不足。”</br> 郁飛不解,“怎么說?”</br> 溫錦道,“蕭昱辰不在京都,皇上突然中風。這不是他執掌大權的最佳時機嗎?”</br> “為什么他不直接登基稱帝,反而要把我們引回京城呢?”</br> 郁飛想了想,“為什么?”</br> 鈺兒搶答,“他害怕呀!害怕小姨剛才那招兒!害怕他登基了,我爹在外頭領兵反攻京都!所以,他要先把我爹騙回京都,騙回他的甕里……”</br> 鈺兒的聲音戛然而止。</br> 顯然,他是又想起了他爹的那個比方。</br> 郁飛卻沒笑,她神色凝重,“也就是說,他在京都更有把握……”</br> 郁飛的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br> 對方把他們引回京都,就是在京都有把握解決掉他們。</br> 溫錦嚴肅,卻并不憂愁,“若叫我說,這是一招臭棋。京都勢力復雜,并不是鐵板一塊。單是皇子,除了王爺,京都都還有五位。他怎么就能保證,在外面,他解決不了的蕭昱辰,把我們騙回京都之后,他就能解決了呢?”</br> 郁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br> 蕭昱辰卻在前頭勒馬停下。</br> 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br> 郁飛打開車窗,掀開簾子,“怎么不走了?”</br> 蕭昱辰兜馬回頭,來到馬車旁,“前頭城邑,是回京之前,最后一座大城。我們進城,而后……分頭走。”</br> 郁飛微微瞪眼,但想到剛剛他們在馬車上分析的局勢……</br> 她又看了溫錦和鈺兒一眼……的確是讓她們和蕭昱辰分開走,更安全!</br> 郁飛沉默地點了點頭,“穩妥。”</br> 可誰知……這想法僅僅是她一廂情愿!</br> 蕭昱辰并非要跟溫錦鈺兒分開走!</br> 他只是把隨行的人馬,分成了兩撥兒!</br> 而他自己和妻兒,并未分開!</br> 郁飛任憑溫錦把她的臉抹上奇怪的顏料,讓她的膚色顯得自然黝黑。</br> 她自己本就喜歡穿男裝,所以,對扮演男子,并沒有什么抵觸。</br> 她只是對蕭昱辰不滿,“你要回去看老爹!要涉險!你就不能讓阿姐和鈺兒跟你分開走嗎?你不覺得,跟你分開,他們才更安全?”</br> 蕭昱辰道,“不覺得。”</br> 這就沒法兒聊了不是?</br> 蕭昱辰又說,“跟我一起,我才能全力保護他們,他們才更安全。”</br> 郁飛不屑輕嗤,暗暗翻了個白眼。</br> 待兩撥人馬都做好了準備……</br> 而郁飛,也終于明白蕭昱辰的用意時。</br> 她竟主動要求,走另外一隊。</br> 郁飛握著溫錦的手道,“雖然我不想跟阿姐分開,但也許有人已經知道我追上了你們。我還是跟你們分開走,更好些!”</br> “希望我們早日在京都團聚!”</br> 溫錦勸不住她。</br> 就連鈺兒都留不住已經下定決心的盛郁飛。</br> 她坐進馬車,朝溫錦和鈺兒揮了揮手,放下車窗簾,先行一步。</br> 蕭昱辰帶著溫錦和鈺兒,隨后也上了路。</br> 沒有了郁飛這個大燈泡,他又坐回了馬車里。</br> 他盯著溫錦,“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br> 溫錦挑眉,“嗯?”</br> 蕭昱辰輕笑,“凡是在你身邊久了的人,似乎都對你格外不同。逢春半夏,本是我的暗衛,后來為了執行你的命令,竟然想跟我動手……藥王谷向來桀驁,不結交四國權貴。盛郁飛剛到時候多冷傲啊,可她卻把你當作至親之人,甚至愿意為了你,以身犯險。”</br> 蕭昱辰歪了歪頭,看著溫錦的目光愈發專注灼熱。</br> 他沒說的是,他如今滿心滿眼都是她。</br> 為了她,他愿意與整個天下作對!</br> ……但這話說出來,太肉麻!</br> 而且,男人不能僅憑一張嘴,說得好,不如做得好。</br> 他要把天下,把這大梁江山,送給她!</br> 馬車疾行在官道上。</br> 這天晨起,天還未亮,晨露未消。</br> 一行車馬已經風塵仆仆地在趕路。</br> 忽而前頭的馬長嘶一聲,猛地跪倒。</br> 馬背上的人隨即被甩了出去。</br> “啊!小心!有絆馬索!”</br> 前頭的人大叫。</br> 但為時已晚,一連三匹馬被絆倒。</br> 馬背上的人,被摔出去好幾米遠。</br> “吁——”后頭的馬和車,終于停了下來。</br> 不停下還好,這么一停,瞬間成了靜止的活靶子!</br> “嗖嗖嗖——”破空聲從道路兩旁的密林傳來。</br> “小心!有埋伏!”</br> “保護主子!”</br> 馬上的人立即抽刀,護在馬車兩旁。</br> 箭矢密集如雨。</br> 他們奮力揮砍。</br> “當當當——”</br> 仍有箭矢射在馬車上。</br> “主子小心!千萬別出來!”馬車外的人大喊。</br> 他們一行人并不多,卻也立刻紀律嚴明,反應迅速的分成三撥。</br> 一撥人護在馬車兩旁,一撥人冒著箭雨沖入密林當中,與埋伏之人廝殺肉搏。</br> 還有一撥人冒箭雨,上前移開絆馬索,如此,才能叫馬車沖出埋伏圈!</br> 眼看箭雨已經被這群人奮不顧身的沖殺,撕開了一條口子。</br> 箭矢已經沒了遠攻的優勢。</br> 兩側密林忽而沖出一行手握闊刀之人,揮刀逼近馬車。</br> “絆馬索已除!主子快走!”侍衛大喊一聲。</br> 馬車車廂里,出來一個人高馬大,身形偉岸的男子,“駕——”</br> 他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拿著五連發的勁弩。</br> 凡是靠近馬車的人,都被他一箭射穿。</br> “是懷王!攔住他們!必須截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