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呆愣，并非覺得祁先生的話沒道理。</br> 恰恰是她知道，這么做的好處——否則，后世她的國家，也不會花費(fèi)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出臺嚴(yán)格的法律來推進(jìn)這件事。</br> 此事意義重大，且好處也是明顯的。</br> 她的祖國，在建國后短短幾十年的時間，躋身世界強(qiáng)國之列。</br> 與國家推行的各種惠民政策，密不可分。</br> 但……如今是封建君主制的時代。</br> 君主下面，還有世族。</br> 在一個讀書人，幾乎被世族壟斷的時代，想要推行這種惠民政策……恐怕阻力也是相當(dāng)大的。</br> “先生，”溫盛鈞知道溫錦的難處，他皺緊了眉頭，率先開口，“好是好，可是世族能坐視不管？他們能讓讀書之人，不出自世族？能讓越來越多的寒門，與他們競爭，獲得原本握在他們手中的機(jī)會？”</br> 祁先生也點(diǎn)頭道，“難！若要推行，阻力很大！”</br> 溫錦正要說話。</br> 半夏在門口探頭探腦。</br> “什么事？”溫錦看她。</br> 半夏連忙進(jìn)得明廳，在溫錦耳邊低聲道：“太上皇鬧呢，鬧著要您親自制作的香，鬧著要您去見他。”</br> 溫錦蹙眉，“我做的香，不是已經(jīng)給宮里了？就連方子都給宮里了。”</br> 半夏更壓低聲音，“您親自制的香，被皇上扣下了。給太上皇送去的香，是宮里制的。太上皇竟然一下子就分辨出來，鬧騰不已。”</br> 溫錦道，“皇上為何要扣下？讓人送去不就是了？”</br> 半夏搖了搖頭，“皇上說，太上皇要想鬧，總能找到由頭。這次是香，下次可能是別的。一次妥協(xié)，不會換來相安無事。只會換來更多次的妥協(xié)。”</br> “皇上還說，妥協(xié)是沒有實力時的辦法。有實力時，更應(yīng)該態(tài)度堅決！否則，自己的實力，也會在一次次妥協(xié)中，被蠶食殆盡。”</br> 溫錦聞言，眸光一亮！</br> 正解！</br> 有些事情，雖然很難，但只要在占據(jù)有利地勢時，態(tài)度堅定，總能向前推進(jìn)！</br> 倘若總是妥協(xié)，總是后退……</br> 那便會像最終覆滅的“大清”一樣，盛世不再，繁華不再，再也扶不起來！</br> 溫錦拍案道：“先生說得很對！人才，以及基礎(chǔ)教育的普及，實在是一個社會發(fā)展的基石。”</br> “此事雖然難，但有句話叫‘一件事最好的開始時間是三十年前，其次是現(xiàn)在’。”</br> “我們現(xiàn)在覺得難，不去嘗試，對世族妥協(xié)——難道要等到三十年后再后悔嗎？”</br> 眾人聞言，紛紛點(diǎn)頭，豪情滿懷。</br> “即便我們這代人做不成，但只要我們立志推行，總有做成的時候！”溫錦激動的渾身發(fā)熱！畢竟，她是親眼見過的！</br> 祁先生笑著連連點(diǎn)頭。</br> 溫錦道，“還望先生帶領(lǐng)眾人，做出一個相應(yīng)的方案。如何層層推進(jìn)，是否要立法執(zhí)行，對于窮苦人家，朝廷當(dāng)有何舉措，保證政策落到實處等等。還有許多我們想到、想不到的問題。”</br> “希望能整理成可行的書面文字，遞交內(nèi)閣與皇上。”</br> 眾人見她還有家事要處理，且此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商討出結(jié)果的。</br> 還是要先起草，之后再詳議。</br> 眾人便都起身，拱手告退。</br> 待明廳里，只剩下溫錦和半夏。</br> 半夏道：“太上皇召見，您要去嗎？”</br> 溫錦不再遲疑，“不去。皇上說的對，一次的妥協(xié)，換來的是更多次的妥協(xié)。就好像上次的美姬……”</br> 宮里的事，就交給蕭昱辰去處理吧。</br> 誰的爹娘，誰負(fù)責(zé)。</br> 溫錦想通了這個，就不再為此事操心。</br>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呢！</br> 普及基礎(chǔ)教育，當(dāng)然是好事。但惠民政策背后，是國庫的巨大開支。</br> 而教育的“收益”，至少也要十年之后才能看得出來。</br> 那么，如何增加國庫的收益，是迫在眉睫的問題……新皇登基，一來是要大赦天下。二來是要減輕賦稅徭役。</br> 既不能增加賦稅，那國庫的銀子，如何增加？</br> 此事，可比哄好鬧騰的“老小孩兒”太上皇，重要得多。</br> 溫錦不來見太上皇。</br> 這可把太上皇氣壞了。</br> “朕禪位，他們就沒有一點(diǎn)兒感激之心嗎？”</br> “朕若不禪位！他的皇位能坐得穩(wěn)嗎？能名正言順嗎？”</br> “他老八是年紀(jì)最小的！若不是朕！你看群臣服他不服！”</br> 太上皇拍著桌子罵。</br> 方旭長嘆一聲，暗自道，“他們?nèi)舨会t(yī)治您，您有這么大的力氣叫罵？”</br> “您這是交換啊！用您的健康，交換了懷王和平登基，不用流血?dú)⒎ァ趺淳筒幻靼啄兀俊?lt;/br> 太上皇盯著他，“你又嘀咕什么呢？”</br> 方旭笑道，“今兒個陽光好，秋蟬叫得也歡，奴才扶您出去走走？”</br> 太上皇瞇起眼睛，“好！走！”</br> 方旭原意是扶著太上皇，在太和宮里轉(zhuǎn)轉(zhuǎn)。</br> 沒想到，太上皇直奔宮門外。</br> 方旭慌了，“您這是去哪兒啊？”</br> 太上皇冷哼一聲，“他們不來見朕！還不許朕去見他們嗎？朕老了！說話不好使了！叫不來他們了！”</br> “沒事！朕還有兩條腿！朕去見他們！”</br> 方旭腦闊疼。</br> 他拗不過太上皇，又不好硬把太上皇拽回去。</br> 他只好陪著太上皇，親自去見識“現(xiàn)實的殘酷”。</br> “太上皇留步！”宮門口一排帶刀侍衛(wèi)，擋住太和宮宮門。</br> 太上皇瞪大眼睛，錯愕看著他們，“什么意思？你們攔著朕？”</br> “皇上有令，太上皇身體不好，出去吹了風(fēng)，恐病情加重。”</br> “您有何需要，只管吩咐。”</br> 太上皇氣得吹胡子瞪眼，“叫皇帝來見朕！還有……帶著他的媳婦！”</br> 他對稱呼溫錦為“皇后”似乎有什么心結(jié)，還沒打開。</br> 侍衛(wèi)們怔了怔，拱手道：“啟稟太上皇，如今正在舉行登基大典，以及皇后娘娘的冊封儀式……恐怕皇上、皇后娘娘無法來見您。”</br> 正在此時，前朝傳來悠揚(yáng)的鐘聲，皇城墻頭上的打鼓也被敲響。</br> 隨著鼓聲震蕩，京都正中間的鐘樓和鼓樓，都應(yīng)和著響起鐘鼓之聲。</br> 聲波一層層蕩漾出去，京都外城城門上的鼓聲，也隨之響應(yīng)。</br> 整個京都，都籠罩在莊嚴(yán)肅穆的鐘鼓聲中。</br> 這回蕩不絕的鐘鼓聲，就是在告訴大梁——新帝登基！</br> 一個新的時代，一個新的年號，即將開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