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一個好臉兒都沒給這丫鬟,牽著溫鈺的小手,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而去。</br> 丫鬟又驚又怕又委屈,抹著眼淚,找劉氏告狀去了。</br> 石頭愣在原地好久。</br> “大、大小姐……等等小的!”</br> “大小姐!您可真颯!”</br> “您是這個!”</br> 石頭高高地豎起大拇指。</br> 溫錦輕笑,“狐假虎威罷了。”</br> 誰叫某人老是去她院兒里蹭飯呢?她也得收點兒利息不是?</br> “可是您不怕嗎?劉氏如今連大少爺都敢苛待……”</br> “劉氏苛待大哥了?”溫錦臉色一冷。</br> 石頭縮了縮脖子,“也……也沒什么。”</br> 溫錦哼笑一聲,“你不告訴我,我去問大哥。”</br> “大小姐,您別……唉,就是,飯菜簡陋,一天三餐改成了兩餐,冬季的炭不給足。這都夏季了,今春的衣服還沒給做呢。夏季的……就更別提了。”</br> 石頭跟在溫錦身后,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小聲嘟囔著。</br> “我知道了。”溫錦沒什么表情,卻一筆一筆,都記在了心里。</br> 溫錦去書齋見大哥時,丫鬟也跑回了劉氏的房中。</br> 她一進(jìn)門就跪在劉氏榻前,低頭嗚嗚地哭。</br> “哭什么?溫錦呢?”馬嬤嬤喝問。</br> 丫鬟緩緩抬起頭來,“她說,她是堂堂王妃,夫人不過區(qū)區(qū)四品誥命,不配喚她來……”</br> “嗬……”嬤嬤看見她的臉,倒抽一口冷氣。</br> 劉氏也氣得忽地從床榻上坐起來。</br> “她打你?!你沒告訴她,是我叫你去的?”劉氏怒道。</br> “說了……她說,就算是夫人,她也一樣教訓(xùn)!”丫鬟道。</br> “反了!反了天了!”劉氏氣得眼前一黑。</br> “夫人!夫人!”</br> 丫鬟、嬤嬤慌成一團(tuán)。</br> 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從外頭進(jìn)來。</br> “母親!這是怎么了?”小姑娘問道。</br> “二小姐!大小姐回來了,不來拜見夫人不說,夫人派人去請她,還被她打成這樣!”</br> “她還口出狂言,說夫人去了也一樣教訓(xùn)……”屋里的小丫鬟,對溫如月道。</br> 溫如月是劉氏的親生女兒,今年剛及笄。</br> 她長相嬌美可愛,又被劉氏捧在手心兒,是溫家真正的掌上明珠。</br> “好啊!前幾次她回來,我去外祖家,沒遇上她。叫她欺負(fù)了我母親和二哥!這次我可不會放過她!”</br> 溫如月站在床邊,怒氣沖沖道,“母親別生氣,溫錦這么不知禮,沒教養(yǎng),我去教訓(xùn)她!”</br> “拿我的鞭子來!”</br> 劉氏嚇了一跳,“她再怎么樣,都是你姐姐。她不知禮,你不能和她硬來!她畢竟是懷王妃……”</br> 溫如月冷哼,“懷王又不喜歡她,若不是爹爹的身份,懷王早休了她了!”</br> 劉氏卻搖了搖頭,“六年前不休,如今……恐怕是更不會休了。”</br> “母親今日是怎么了?您怕她,我可不怕她!我替母親出氣去!”溫如月氣哼哼地走了。</br> “你回來……”劉氏叫不住她。</br> “讓二小姐去試試她的深淺也好……”馬嬤嬤說道。</br> 劉氏看她一眼,“嬤嬤也糊涂了嗎?”</br> “大小姐這次回來,如此耀武揚威……難道是得了懷王的什么特許?夫人您是長輩,您出面教訓(xùn)她,輕了不頂用。重了容易得罪王府。”</br> “但是二小姐去就不一樣。她們是姐妹,王妃總不好端著架子教訓(xùn)二小姐,反倒惹人嘲笑。”</br> “夫人您暫時不出馬,叫二小姐打頭陣,您進(jìn)可攻,退可守呀!”</br> 馬嬤嬤是劉氏的陪嫁,一把年紀(jì),倒是老謀深算,把劉氏勸得連連點頭。</br> “夫人躺好,您還‘病’著。二小姐替您心急,也是情理之中。老爺知道了,非但不會怪罪,還要心疼您和二小姐呢!”馬嬤嬤沖她眨了眨眼睛。</br> 劉氏趕緊躺下,“你看看,這臉色夠不夠蒼白?要不要再敷些粉?”</br> ……</br> 白鹿書齋中。</br> 溫錦正和溫盛鈞商量著,讓他搬去新買的宅子。</br> “家具還不全,慢慢添置吧。”溫錦說。</br> 溫盛鈞很是激動,臉上又感激又愧疚,“你小時候,我沒照顧好你,如今反倒叫你照顧我……”</br> “大哥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兄妹不就是相互扶持嗎?”溫錦看他。</br> 溫盛鈞連連點頭,把感激的話都咽回肚子里。</br> 這些話說出來太虛,太空洞,他要牢牢地刻在心里,用行動回報妹妹!</br> “只是爹是好面子的人,跟東府關(guān)系那樣,都沒分家。他能讓我出去住嗎?”溫盛鈞搖了搖頭,對他爹不抱什么希望。</br> “那邊離崇文書院很近,宅子又大又敞亮,而且沈家人請江南的園藝匠人設(shè)計修造的,風(fēng)格大哥應(yīng)該會喜歡。”溫錦似乎并不擔(dān)心溫靖的態(tài)度。</br> 溫盛鈞略有些憂心忡忡,“喜歡是肯定喜歡。哪怕是破廬茅庵,我都覺得自在。”</br> 他捶了捶自己的腿……他按時服藥,如今腿已經(jīng)能動彈了。</br> 只是腿上沒有力氣,他也不敢練習(xí)走路,甚至不敢叫人知道,他的腿恢復(fù)直覺,能動了。</br> 他身邊那個“內(nèi)鬼”還沒抓出來。</br> 溫錦想讓他出去住,也是為了治好他的腿,抓出內(nèi)鬼。</br> “爹爹那邊……”</br> “溫錦!”</br> 溫錦話未說完,就被一聲厲喝打斷。</br> 兄妹倆都朝門外看去。</br> 只見一個年歲不大,身著艷紅色羅裙的小姑娘,怒氣沖沖地站在院子里。</br> 石頭伸開手臂,老鷹捉小雞里的母雞一般,擋在小姑娘跟前。</br> 但礙于小姑娘的身份,石頭也不敢真碰她一根指頭。</br> 小姑娘橫沖直撞,到了門廊外。</br> “這是如月妹妹吧?六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溫錦說,“石頭,別擋著二小姐了,讓她進(jìn)來吧。”</br> 石頭原本只聽溫盛鈞的話。</br> 但自打剛剛見了溫錦怒打劉氏大丫鬟之后,他就打心眼兒里崇拜大小姐。</br> 他對溫錦的話,也言聽計從,立刻讓開了。</br> “你是溫錦?他們說你瘦了,變美了,我還不信呢!”</br> 溫如月一邊往里走,一邊上下打量溫錦,“是瘦了,至于這美嗎?呵。”</br> 溫如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身邊的下人自然都順著她,哄著她,她從小是被夸著長大的。</br> 她從來都覺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美女。除她以外的女子,只有艷俗和丑女兩種。</br> “無禮!在家,她是你長姐!在外,她是懷王妃!由得你這么目無尊長,評頭論足?!”溫盛鈞怒斥道。</br> 看著妹妹在自己這兒,被繼母的女兒這般不尊重,溫盛鈞兩手攥緊輪椅扶手,心里憤怒又冰冷。</br> 溫錦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妹妹年紀(jì)還小,不論那些。”</br> 當(dāng)年劉氏捧殺原主?</br> 輪到劉氏的女兒,溫錦怎么“舍得”教訓(xùn)她呢?</br> 越是年幼跋扈的人,越是要捧著她。</br> 不是有句話叫:站得越高,摔得越痛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