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海運司新官上任。</br> 走馬上任的女官半夏和陸明,帶著他們新設立的衙門全部人馬,浩浩蕩蕩的前往大沽去了。</br> 大將軍季風,也被派往大沽附近,訓練水師。</br> 因為朝廷撥款及時,大沽船廠,很快就步入正規。</br> 大梁各地的能工巧匠,都被召集前往大沽。</br> 特別是各地有經驗的造船師傅,如今更成了香餑餑。</br> 就在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時……卻發生了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br> 那是四月下旬的一天,平靜的海面上,忽然起了一股風。</br> 那風打著旋兒,由遠處向海邊移動。</br> 最開始,是出港捕魚的漁船先發現了。</br> “龍王!是龍王顯靈!”</br> “龍王顯靈了!龍王顯靈了!”</br> 漁民們趕緊放下漁網漁具,跪在船上,向那風旋跪拜。</br> 風卷起的氣旋,裹著海水,一道巨大的水柱在海平面上顯現出來。</br> 巨大的水柱,傲然聳立在海天之間……還真像是天上有龍在吸水呢。</br> “往岸邊來了!”</br> 在漁民的驚呼聲中。</br> 那沖天的水柱直沖岸邊。</br> 岸邊的船只或被巨浪掀翻,或被卷入水柱之中,或直接被水柱沖撞的斷裂破碎。</br> 呼呼的風,在岸上又肆虐了一段距離。</br> 海水被吸到天上,周圍立刻下起傾盆大雨,如瓢潑在水柱臨近之地。</br> 龍吸水的水柱,造成的損失不算很大。</br> 除了少量的漁船損壞,碼頭損壞,少數人員受傷之外。</br> 也沒什么了。</br> 反倒是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魚,被水柱卷上了岸。</br> 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是天上真的會掉魚啊!m.</br> 好多小孩子,不像大人,看見水柱,就連忙跪地叩拜“龍王”。</br> 他們叫鬧著,去搶奪那些被卷上案的大魚大蝦。</br> 海運司一開始,根本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兒。</br> 可不知怎的,竟有流言,在大沽傳開。</br> “龍吸水的水柱,是沖著船廠的方向!”</br> “龍王發怒了!這是示警呢!不許造大船遠航!不許踏足龍王的地盤!”</br> “倘若大沽繼續造船,龍王一定會降下大災的!”</br> ……</br> 風言風語,越傳越厲害。</br> 海運司和當地的府衙聯合起來,遏止流言。</br> 但人性里可能天生有“逆反”的本性。越是遏止流言,流言反而傳得越厲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兒似的。</br> 更有人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說當時在海上,聽見龍吟聲,龍王發怒,要燒毀船廠。</br> 事態發酵了幾天之后。</br> 一天夜里,春雷陣陣。</br> 咔嚓一道閃電過后,大沽船廠,竟然真的著火了!</br> “果然是龍王發威!龍王要燒了船廠啊!”</br> 大沽的百姓,有一半以上,靠打漁為生。</br> 他們聚眾包圍了船廠,要船廠停工,不要造大船航海,影響他們生活!</br> “龍王發威,以后大家出海就遇風浪!出海就打不了魚!還怎么生活!”</br> “昨天阿四就被龍王收了!他的船好好在打魚,忽然被一股力道抓住了漁網,阿四被那股力道,一下子拽進了海里!”</br> “阿四的水性是最好的!可他愣是沒上來!我們找了好久,連阿四的影兒都沒見著!”</br>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啊!”</br> 半夏身為長卿,她原本把流言和漁民的事兒,都交給底下人在處理。</br> 可沒想到,事情竟然越鬧越大,連他們的海運司衙門都被人包圍了。</br> 半夏和陸明只好親自出面,向漁民解釋。</br> 陸明板著臉道,“造船廠之前,就沒有漁民出海捕魚,遇見風浪的?</br> “出海捕魚本來就有風險,跟船廠有什么關系?”</br> 漁民大喊,“龍王已經示警了!那龍吸水就是沖船廠來的!”</br> “你們造大船已經惹怒了龍王!昨夜龍王發威,用電光雷火劈了船廠!”</br> 民眾們聲嘶力竭。</br> 陸明被他們的愚魯和偏激,惹怒,“誰再鬧事,當場抓捕!</br> “春雷陣陣,偶有雷電擊中較高的建筑,是常事!跟龍王有什么關系?”</br> 陸明的義正嚴辭,也激怒了漁民們。</br> “他不敬重龍王!”</br> “他不敬重天意!”</br> “就是這些外鄉人!這些朝廷的走狗!惹怒了龍王!”</br> “他們若不走,咱們就沒有活路啦!”</br> 眾人擁擠之下,也不知是暴民先動了手。</br> 還是海運司的官吏們先動手。</br> 本就緊繃的氣氛,如同打滿的煤氣罐兒,一點兒火星,便轟然爆炸。</br> 場面一時亂到不可收拾。</br> 當地的府衙調動了駐地的軍隊,才把這一群暴民控制住。</br> 當時抓捕歸案的,就有二三百人之多。</br> 人數之巨,把當地府衙都給震驚了,府衙的牢獄,好險管不下這么多囚犯。</br> 即便如此,還有更多動了手的人,見事不對,及時跑掉了。</br> 新設立的海運司衙門……一下子變得殘破不堪。</br> 半夏和她身邊幾個人,被兵丁保護著,沒受重傷。</br> 但陸明站地靠前,離那些暴民距離近,被人拉進人群里痛揍。</br> 溫元杰當時也在場,他為了救陸明,也挨了好多下。</br> 此時,他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一塊青,一塊紫,腫得好不精彩。他渾身更是一碰就疼。</br> “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嘶……”溫元杰抹藥時,疼地直吸氣。</br> 半夏背著手,在被人打砸搶了一番的衙門內,踱來踱去,面色沉凝。</br> “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半夏道。</br> 陸明嘆了口氣,“我已經叫人暗中走訪,若說挑唆……起初是有幾個痞子,因為想進船廠混個工錢。</br> “但他們游手好閑,平日里不務正業。勤懇人家,都靠打漁為生。</br> “他們卻靠打人,勒索錢財,向漁民攤派‘租地費’為生。所以,負責招工的小吏就沒讓他們進船廠。”</br> 溫元杰道,“是不該讓他們來!這就是害群之馬!來也不干活兒,就想白拿錢!”</br> 陸明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可沒想到,他們沒能進廠,就開始在外頭造謠,說什么龍王發怒……”</br> 半夏看著他,“這事兒你早知道了?怎么沒有上報?”</br> 陸明嘆了口氣,“我沒當回事兒,誰知道漁民竟會相信這些整日欺負他們,問他們要錢之人的話?”</br> 半夏嘆了口氣,“愚民,愚民,便是如此。</br> “欺負他們的人,比他們強大。他們沒有自己的思考,比他們強的人,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br> “這便是皇后娘娘一直要普及教育的意義,讓百姓有自己思考的能力。”</br> 陸明點點頭,“現在說這些也晚了,抓了二三百人,也不能一直關著不放吧?船廠的事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