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太上皇先是猛地一驚。</br> 但細看周道長那眉須花白,卻沒有褶子的年輕面龐,此時又紅又腫,跟鹵豬頭一般。</br> 他也忍不住噴笑……真是又慘又好笑。</br> 周凌風(fēng)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br>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疼啊!</br> “這……這是怎么回事?”他惡狠狠瞪眼看著鈺兒。</br> 鈺兒一臉無辜惶恐,嗖地躲到太上皇身后,“皇爺爺,周道長好兇,我怕!”</br> 太上皇皺眉道,“他一個孩子,你沖他吼什么?再嚇著小殿下!”</br> 周凌風(fēng)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br> 太子他會害怕?!</br> 他怕個鳥哦!</br> 看他眼底的笑容跟得意!他心里不定美成什么樣呢!</br> 周凌風(fēng)深呼吸,強壓住憤懣。</br> 他一轉(zhuǎn)身,正要叫宮人給他拿銅鏡來。</br> 沒想到,宮人瞧見他,先是一愣。</br> 繼而,“噗哈哈哈哈哈……”</br> 整個太和宮里,到處都充斥著爆笑之聲。</br> 周凌風(fēng):“……”</br> 他努力了好幾個月,才營造起來的“仙風(fēng)道骨”“得道升仙”的老神仙形象呀!</br> 就被太子這小屁孩兒!這么給破壞了!</br> 周凌風(fēng)捏著拳頭,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咯咯地聲響。</br> 他回頭怒瞪鈺兒。</br> 鈺兒縮在太上皇身后,沖他擠眉弄眼吐舌頭。</br> “啊——”周凌風(fēng)想要仰天長嘯,他最討厭小孩子了!啊啊啊!</br> 但礙于太上皇護犢子,他只得迅速收回視線,轉(zhuǎn)身用廣袖擋著臉,飛快地朝自己的殿宇跑去。</br> “周道長怎么啦?輸了兩局,就輸不起了嗎?竟然把頭都氣腫了?”</br> 鈺兒咬著手指尖,一臉懵懂無辜地問。</br> 太上皇哭笑不得,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招惹周道長了嗎?”</br> 鈺兒一臉傻白甜,“啊?什么時候呀?”</br> 太上皇看著小孩子懵懂無辜的表情,不由抬手憐愛地摸摸他的頭。</br> “沒有沒有,周道長剛才盯著你,是皇爺爺想多了。你一個小孩兒,怎么會招惹到他?</br> “哦還有,金鐘罩的事兒,你莫再提了。既然是人家道派的獨門秘學(xué),總不好叫他背叛師門來教你。”</br> 鈺兒乖巧地點點頭,“好的,鈺兒聽皇爺爺?shù)模 ?lt;/br> 老人家最喜歡乖巧懂事又聽話的孩子了。</br> 太上皇對鈺兒十分滿意。</br> “周道長也太小氣了,鈺兒輸給爹爹十幾局,也不會氣哭呢!”鈺兒歪著腦袋道。</br> 太上皇目光微微一凝,“怎么會是氣腫呢……”</br> 他看看鈺兒,又看看自己。</br> 明明是三個人坐在一起玩兒,兩個人都沒事兒,偏偏周道長一個人有事兒……肯定就是他自己的問題。</br> 他一個道士,竟然會出這樣的問題……是不是他道行不行?</br> 這叫太上皇略感不喜。</br> “周道士不是很厲害的嗎?如此看來,他是真有本事嗎?”鈺兒盯著太上皇,童聲稚氣地問。</br> 正說到他心坎兒里,太上皇不由微微點頭,“朕還要再看看……”</br> 周凌風(fēng)回到自己房內(nèi),看著銅鏡里紅腫的“豬頭”,簡直要氣瘋。</br> “怎么可能?我明明沒碰他的茶!他的毒蟲也被我踩死了!</br> “我用了‘金鐘罩’,他還能得逞?”</br> 周凌風(fēng)原本的杏眼,此時已經(jīng)腫成了一條縫。</br> 再這么腫下去,他都要看不見東西了。</br> 他鋪上黃表紙,提筆沾朱砂要寫符。</br> 可腫的速度太快了,他連裁好的黃表紙都要看不清了。</br> “可惡!”他抬手扔了狼毫。</br> 一天之內(nèi),被個小孩兒戲弄兩次了!</br> 于周凌風(fēng)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br> 好在第一次沒人看見……但這次可不同了。</br> 那小孩兒恐怕是故意拖著他玩兒牌,好叫他當眾腫起來!</br> 叫他這幅樣子,被太上皇、被所有的宮人看見!</br> 叫他“仙道”的名聲毀于一旦!</br> “欺人太甚!”周凌風(fēng)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br> 他這會兒太生氣了,氣得無法靜心修煉,就他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若是修煉不走火入魔才怪。</br> 但就這么腫著?</br> 丑就不說了,他也不方便啊!</br> 腫的他眼睛都睜不開,什么都看不見,而且臉皮繃得緊緊的,疼啊!</br> 周凌風(fēng)一忍再忍,實在忍不下去。</br> 他摸出自己藏在行李最深處的一只錦囊。</br> 這錦囊里頭的可是寶貝!</br> 他花了老大力氣,以及小半輩子的積蓄,才換來的!</br> 他從錦囊里拿出一只細脖子白玉小瓷瓶……倘若溫錦在這兒,必能認出來,這不是她當初放在大德興拍賣行,寄賣的“仙藥”瓶子嗎?</br> 周凌風(fēng)從白玉瓶中倒出一枚圓潤光潔的藥丸。</br> 藥丸上散發(fā)著一股清新淡雅的荷香。</br> 他捧著那丹藥,放在鼻端深吸一口氣。</br> “嗯……”真是神清氣爽。</br> “唉,”周凌風(fēng)長嘆一聲,“原本打算突破瓶頸的時候再服用,現(xiàn)在卻等不到了!”</br> 周凌風(fēng)服下那顆散發(fā)著淡淡荷香的藥丸。</br> 他只覺體內(nèi)一陣溫?zé)崾孢m之感。</br> 很快這種舒服的感覺就從腸胃,蔓延至全身。</br> 就連他腫脹的頭,也放松了。</br> 他盤腿打坐,原以為會很難進入狀態(tài)。</br> 沒想到,在“仙藥”的作用下,一秒入定。</br> 他瞬間便進入忘我無我的狀態(tài)。</br> 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平和舒暢的微笑。</br>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眼底光芒乍現(xiàn)。</br> “太舒暢了!這次打坐入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容易,也更投入專注!</br> “這才是悟道的狀態(tài)呀!這才是天人合一呀!”</br> 周凌風(fēng)雙手捧著那細白瓷瓶,眼底有狂熱的光,“仙藥,不愧是仙藥!即便價值千金,若能買來,也是值得的!”</br> 可惜,他只有這么一顆!</br> 倘若能多得幾顆,練功哪會像現(xiàn)在這么難!</br> 他身體舒適地差點忘了自己為什么服藥……</br> 猛地想起自己的頭,他趕緊來到銅鏡前。</br> 嘿!真神了,先前腫得像豬頭似的,竟然已經(jīng)消腫了。</br> 不但消腫,而且……</br> 他端詳著銅鏡里的人,左看右看,“好像更顯年輕,這皮膚又彈又有光澤,連眼睛都多了幾分神采!真是仙藥!”</br> 周凌風(fēng)琢磨著,他現(xiàn)在就去找太上皇,以便“挽回面子”。</br> 雖然剛剛腫成那樣,出了丑。</br> 但這么快能消腫,也是本事!</br> 周凌風(fēng)來到正殿,卻不見了太上皇和太子殿下。</br> “太子殿下帶太上皇去看小公主了。”太監(jiān)解釋說。</br> 周凌風(fēng)不由失望。</br> 很快,他便惱怒地發(fā)現(xiàn),以前把他當做老神仙,甚至不敢正眼看他的宮人們,如今少了幾分敬畏之心。</br> 他們看猴兒似的,一個個或明著,或偷偷地,盯著他的臉看!</br> 真是,氣死人了!</br> 他跟那小屁孩兒沒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