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今日來,身上沒帶符。</br> 他瞧見小公主時,連忙低頭看自己的衣裳。</br> 還好,今日月白色繡金龍的衣裳顏色淺淡,并不張揚。就連那金線都是陽光下才格外閃亮的材質。</br> “呀呀!”小公主非常活潑。</br> 看見有人圍在她的嬰兒床旁,她就伸開手臂,咿咿呀呀。</br> “喲,咱們玥玥是認得皇爺爺了嗎?</br> “高興見到皇爺爺是不是?來皇爺爺抱!”</br> 一個多月的孩子,哪里就認識人了?</br> 但太上皇高興,也沒人糾正他。</br> 玥兒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還咧嘴沖他笑。</br> 太上皇高興地把孩子抱起來。</br> 玥兒張嘴就吐了一個大大的口水泡泡。</br> 蕭昱辰拿了帕子,卻擦得不及時,一大坨口水流到太上皇的衣服上,印出一塊水印子。</br> 過去挑剔的太上皇,此時卻抱著軟軟的小嬰兒,笑得開懷。</br> 他只顧和玥兒玩兒,咿咿呀呀地對話。</br> 差點忘了,周道長托他來的正事兒。</br> 太上皇知道蕭昱辰不喜他寵信道士,術士。</br> 更對他追求長生,不屑一顧。</br> 所以,太上皇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吹捧溫錦道,“錦兒會仙方,丹術,你也會寫符嗎?”</br> 溫錦微微一怔,她的醫術什么時候成仙方丹術了?</br> 她正要搖頭。</br> 忽而想起,先前吉祥奉上的那“安神符”,正是太上皇之物。</br> 太上皇宮里道士很多,他忽然問自己會不會“寫符”,絕不是隨口一問。</br> 溫錦笑道,“父皇怎么忽然問這個?”</br> “哦,”太上皇訕訕一笑,“朕有一張符,效果很好,可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許是丟在哪兒了。”</br> 太上皇欲言又止。</br> 溫錦道,“那符是誰為父皇寫的?不能叫他再寫一張嗎?”</br> “能是能……”太上皇遲疑道,“寫符要灌注精神力,那符效果好,寫符之人灌注的精神力也多。</br> “朕卻不慎弄丟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br> 他訕訕一笑,看著溫錦。</br> 蕭昱辰道,“前兩日不是有人撿到一張……”</br> 溫錦立刻清了清嗓子。</br> 太上皇目光一凝,看向溫錦,“有人撿到嗎?那符呢?”</br> 溫錦道,“不知那符的來歷,用處,且那符一靠近玥兒,她便哭得厲害。所以,我請了個懂符的人,幫著看了看。”</br> 太上皇驚訝片刻,“那是平安符,玥兒怎么會哭呢?必是巧合,跟符無關。”</br> 溫錦點點頭,“許是吧。”</br> “你給誰看的?那符現在哪里?”太上皇盯著她問。</br> 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呀!</br> 蕭昱辰原本對自己的父皇并無防備。</br> 但剛剛溫錦打斷他的話,他不由暗自警惕。</br> 溫錦抿了抿嘴……符,姜大用信鷹送回以后,被鈺兒拿走了。</br> 她原以為,就是個普通的符而已。</br> 但見太上皇此時盯著她的神態。</br> 她忽然覺得,那符,可能不普通?</br> 溫錦頷首道,“父皇見諒,那符,臣媳寄給姜家表哥了。如今在表哥手中。</br> “若是父皇不方便再請那位道士重新寫一張……臣媳命人快馬加鞭,去一趟大沽,再拿回來?”</br> “呃……在大沽啊?”太上皇表情遲疑。</br> 溫錦又道,“是哪位高人寫的符?若是父皇不方便開口,不如叫……叫皇上命那道士再寫?”</br> “那倒也不用……”太上皇搖頭道。</br> 溫錦給蕭昱辰使了個眼色。</br> 蕭昱辰立刻心領神會,“是啊,父皇,是哪位高人?這術士方士,騙子居多。但若遇見了真正的高人,必當以禮待之。”</br> 太上皇詫異看向蕭昱辰,“你不是不信道士嗎?”</br> 蕭昱辰笑道,“因騙子居多,所以不喜道士。”</br> “周道長不是騙子!他有真本事!他的道法仙術,很是厲害!”太上皇說道。</br> “哦?”蕭昱辰表現出感興趣的模樣,“周道士是哪位?師承何處?門下弟子多不多?”</br> 太上皇張了張嘴,“這些……朕倒不是很清楚。</br> “你如今哪有功夫琢磨這個!你還年輕,年富力強當把精力用在朝政之上。</br> “唯有到了朕這個年紀,才是研究道法仙術的時候。”</br> 太上皇拍了拍蕭昱辰的肩,岔開了話題。</br> 他已經問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不想在這話題上糾纏。</br> 好像是惟恐蕭昱辰把周道長挖走似的。</br> 溫錦卻暗暗留心。</br> 蕭昱辰還要去前朝批閱奏折,太上皇也隨他一起離開。</br> 溫錦卻立即命人去打聽太和宮,那位姓周的道士。</br> 她又令人召小葵入宮。</br> 溫錦想了想,又命一個小太監,去鈺兒讀書的地方等著。</br> 等太子一下學,就叫他往這兒來。</br> 在鈺兒下學以前,小葵先到了。</br> 溫錦吩咐道,“太和宮有位道長,姓周,號凌風。生平不詳,善做法驅邪,善風水,善畫符。你仔細查一查,看還能查到什么。”</br> 小葵接過溫錦遞給她的資料。</br> 上頭有一張工筆勾勒的周凌風的小像,以及粗略的資料。</br> “是!”小葵看這資料時,有種奇怪的感覺。</br> 她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覺得不太對勁兒。</br> 因說不清,道不明,小葵便沒有提……本來嘛,肯定是有問題,皇后娘娘才讓她去查的。</br> 等她詳查,查明了,不就知道為何不對勁兒了嗎?</br> 小葵頂替了雀爺的位置,雖經驗不足,但她膽大心細,掌管雀樓也算得心應手。</br> 小葵告退不久。</br> 鈺兒才下學而來。</br> “參見母后。”鈺兒規規矩矩地行禮。</br> 行完禮,他便嘻嘻一笑,要跑去看妹妹。</br> “等等,我有話問你。”溫錦喊住他。</br> 鈺兒歪了歪頭,他第一個念頭,就跟昨晚的符有關。</br> 他心里撲通撲通打著小鼓,暗暗希望,母后別問那符的事兒。</br> 可偏偏,溫錦屏退宮人,只留他自己。</br> 她壓低聲音問道,“昨日你拿走的符在哪兒?”</br> 鈺兒張了張嘴,“沒……沒了。”</br> 溫錦一愣,“沒了?怎么沒的?”</br>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燒了,我沒玩兒火,真是它自己燒了。”鈺兒瞪大眼睛,說得一本正經。</br> 溫錦蹙了蹙眉,她曾在電視上看過道士的符會自燃,但那一般都是符的效力發揮之后,才會自燃。</br> “你對那符做了什么?你有哪里覺得不舒服嗎?”溫錦上前檢查鈺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