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獻坐下就開始往嘴里炫。</br> 蕭昱辰扯了扯溫錦的袖角。</br> 夫妻倆到正殿中說話。</br> “你不是說,二師兄至少也得四十多歲了?這怎么看著才剛而立之年?”蕭昱辰問道。</br> 溫錦抿了抿唇,“也許修道之人,都顯年輕?”</br> 蕭昱辰緩緩吸了一口氣,“這么年輕,還……這么能吃,確定不是騙子嗎?</br> “祁先生介紹來的人,他信才剛到,人從哪兒出發?怎么會這么快就到了?</br> “還能這么巧的讓你和鈺兒在半路遇上?”</br> 怎么看,這人都不像是真的。</br> 溫錦搖了搖頭。</br> 她要是說,韓獻從齊國的青城山來……蕭昱辰恐怕得瘋?</br> “看看再說吧……”溫錦遲疑道,“聽他說話,似乎是個有本事的。”</br> 韓獻一頓飯還沒吃完,他騎老虎的事兒,便已經在行宮內外傳開了。</br> 眾人對韓獻很感興趣,畢竟從沒見過有人敢騎老虎的。</br> 但韓獻在行宮里,又在帝后面前,這會兒見不到他。</br> 于是眾人就想,也許是太子殿下養的虎,特別溫順?人人都能騎?</br> 眾人懷揣著好奇,打聽虎籠的位置。</br> 不能見人,咱看看虎去唄?</br> 眾人還沒靠近那碩大的鐵籠子,就看見里頭兩只龐大的老虎焦躁的在籠子里踱來踱去。</br> 人們還沒靠近,老虎就沖著人群咆哮起來。</br> 那威武的虎嘯聲,驚得行宮內外鳥雀亂飛。</br> 離得近的人,更是駭然變色。</br> “誰……誰說這老虎乖?人人都能摸?”</br> “誰說的!你出來!”差點兒沒把老子膽嚇破!</br> 聽得虎嘯之聲,太子侍衛前來,才把這群好熱鬧的貴族們給請走了。</br> 韓獻總算吃飽了,他把嘴一擦,直接問道,“皇后娘娘在大沽的大船,是否這個月就要試航了?”</br> 溫錦微微點頭,疑惑地看著韓獻。</br> 他正色道,“能否把輿圖拿來,讓我一看?”</br> 溫錦沒回答,她側臉看向蕭昱辰。</br> 她隱約記得,在古代,輿圖屬于機密類文件。</br> 果然,蕭昱辰輕哼一聲,“韓先生才來,大約不懂,輿圖不能輕易示人。”</br> 韓獻摸著他的胡茬道,“可是這月有一次暴風,會波及臨海之城。如果大船要試航,最好是避開這次暴風……否則,給大沽船廠帶來的損失還在其次。</br> “影響了眾人的信心,打擊大航海的熱情,才是船廠、也是梁國最大的損失。”</br> 溫錦怔了怔,很快明白,韓獻口中的暴風,就是后世所說的“臺風”。</br> “暴風會波及哪些城鎮?在哪里登陸?影響范圍有多大?”</br> 韓獻歪著腦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盤算該怎么回答。</br> 半晌,他為難地說,“我能知道位置,但我不知道那些城鎮的名字。”</br> 溫錦:“……”</br> 溫錦轉臉看向蕭昱辰。</br> 對于大自然的敬畏,讓她在這種有可能引起自然災害的事情上,有著高度的敬畏之心。m.</br> 哪怕韓獻的推演測算,未必準確,她都寧可信其有。</br> 記得上學的時候,老師曾問過他們,“每個國家最先進的計算機、衛星用在哪方面?”</br> 有些人答軍事,有些人答探測太空。</br> 但老師卻說,不,最好的計算機用在預報天氣,以及對自然災害的探測和預報方面。</br> 當時大家都笑說,那怎么天氣預報還是那么不準?甚至地震、海嘯很多都無法預測?</br> 溫錦記得非常清楚,當時,老師表情嚴肅,聲音很低,“是啊,所以大自然永遠讓人敬畏。”</br> 溫錦不知道該怎樣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蕭昱辰。</br> 主要是……她不知道怎樣說服蕭昱辰,相信韓獻。</br> 畢竟,這個半路撿來的“不倫不類”的道士,連她也不能完全相信。</br> “等朕一會兒。”蕭昱辰迎著溫錦的目光,忽然說道。</br> 溫錦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br> 蕭昱辰起身離開。</br> 鈺兒見他父皇走了,立刻熱切地湊上前,目光灼灼看著韓獻。</br> “韓先生,縮地成寸,你能教我嗎?”</br> 韓獻摸著下巴,“殿下是不是應該叫我師伯?”</br> 鈺兒一怔,立馬高興地點頭,“是呀是呀!師伯是不是可以教我?”</br> 韓獻卻瞇著眼睛,掐指一算,“我此次前來,確實有一段‘師徒之緣’,只是徒兒并非太子殿下。”</br> 韓獻這話,算是婉拒了。</br> 鈺兒鼓了鼓嘴,但他很快重振旗鼓,“是呀!我不拜師!我只學藝,你是我師伯,不是我師父!”</br> 韓獻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br> 他伸出拇指,“太子此言高明!</br> “縮地成寸比較難,咱們可以從簡單的學起。不知殿下有沒有耐心?”</br> “簡單的是什么?”鈺兒瞪著好奇的大眼睛。</br> “靜心,樂安天命。”韓獻笑說。</br> 他看著鈺兒,似乎已經準備好迎接小孩子的嘲弄。</br> 鈺兒卻認認真真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世人常對過去難以釋懷,或不安于未來。</br> “最難安于當下。靜心,便是放下過去與未來,只活在此時此刻。</br> “師伯說,這是簡單的。實則,這是大道,用功在心上,是最難的。</br> “還請師伯賜教,鈺兒一定專注練習。”</br> 韓獻吸了口氣,驚訝地看著鈺兒。</br> 他又不可置信地轉向溫錦,“這……這孩子是怎么教出來的?他小小年紀,怎的如此通達?</br> “我二十多歲才領悟的道理,他小小年紀,竟能說得頭頭是道?”</br> 溫錦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教,可能……自學成才?”</br> 韓獻又掐指算開了,“不可能,我的師徒之緣,怎么可能不是殿下呢?那還能是誰?”</br> 韓獻還沒算出個所以然。</br> 蕭昱辰便帶著一張鋪開有八仙桌大的牛皮紙回來了。</br> “韓先生請看。”</br> 蕭昱辰讓人把牛皮紙打開,鋪在桌案上。</br> 牛皮紙上的墨都還是新鮮的。</br> 但卷面之上,卻清晰地勾勒出來大梁沿海的邊境線。</br> 沿海的城鎮,大港口,也都標注清晰。</br> 溫錦早就知道蕭昱辰的書畫水平都不錯,當初畫麻將和撲克牌時,他就展露過“才藝”。</br> 外界對他“不學無術”的傳言根本不實。</br> 但她沒想到,蕭昱辰畫地圖,也這么厲害。</br> 這不是地理老師的絕技么?</br> “這里!暴風從這個方向而來,到這一帶登陸,并向北走。沿途這幾個地方,都會受海上暴風影響,帶來強風和大雨。”韓獻的手指在并不完整的輿圖上勾勾畫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