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面具看著地穴洞口的人。</br> 鈺兒朝上頭擺手道,“蓋上蓋上,再等一刻鐘,不多不少,一刻鐘就好。”</br> 蕭昱辰推開韓獻,趴在地穴洞口道,“鈺兒,你沒事吧?”</br> 他說著就要往下跳。</br> “別!別下來!”鈺兒大喊。</br> 蕭昱辰也看清楚了底下的情形。</br> 他當即渾身發麻……</br> 這簡直比瘴氣林還恐怖啊!</br> “鈺兒!”他眼底唰地就紅了,“爹爹現在就救你……”</br> “不用不用,等會兒再救……”</br> 鈺兒渾不在意地擺擺手。</br> 韓獻也連忙拉住急得要往下跳的皇帝陛下。</br> 他努努嘴,“您瞧,殿下玩兒得高興著呢。”</br> 蕭昱辰是關心則亂,這會兒他冷靜下來,仔細一看……可不嘛,鈺兒背著手,邁著方步,表情好整以暇。</br> 他哪兒像是需要別人救的人?</br> 那些蛇鼠蟲蟻看起來嚇人,但鈺兒一走近。</br> 它們蜷縮在一起,甚至拼命的往底下擠……集體瑟瑟發抖。</br> 蕭昱辰嘴角抽了抽……他們是不是,來早了?</br> 銀面具雖遲鈍,倒不是真蠢。</br> 他這會兒是真的相信了。</br> 太子蕭鈺,比毒蟲恐怖多了!</br> 要是真讓上頭的人,把蓋子蓋上了……</br> 他今日不死也要被煉成蠱了!</br> 銀面具當機立斷,猛地扯下自己臉上面具——</br> “皇上!求您救救侄兒吧!侄兒知錯了!都是那些人逼侄兒的呀!</br> “侄兒沒有傷害太子殿下,反而一直在保護太子殿下!</br> “那些人就是看出侄兒想放走太子殿下,才把侄兒一起推下來的!”</br> 洞口上的人微微一愣,看著銀面具底下那張熟悉又略帶陌生的臉。</br> “侄兒是被貶為庶民,圈在逍遙村的蕭云杰呀!皇上救救草民吧!”蕭云杰跪地哭喊。</br> “廢太子遺孤,蕭云杰?”蕭昱辰微微一愣。</br> 鈺兒倒是笑著點了點頭,“果然是你。我說你怎么對‘我爹說’反應那么大呢?感情是因為……你沒爹了。”</br> “你……”蕭云杰狠狠瞪了眼鈺兒。</br> 但他很快垂下頭去,哽咽道,“我爹做了錯事,竟敢謀害太上皇,子弒父,臣弒君,不管從哪說,他都錯得無可救藥……</br> “皇上,草民跟他不一樣,求皇上看在血脈親情的份兒上。</br> “看在草民自身難保,還想救太子殿下的份兒上……饒草民一命吧!”</br> “你想救孤?”鈺兒挑了挑眉,嘿嘿地笑。</br> 蕭云杰重重點頭,“是啊是啊,不然草民怎么會被關在這里?”</br> 鈺兒挑了挑眉,“你倒是會找理由。”</br> “鈺兒,先上來,上來再說!”蕭昱辰讓人放繩梯下去。</br> 鈺兒指著繩梯,“你先上吧。”</br> 蕭云杰當仁不讓,麻溜的爬上繩梯……他還真怕皇帝把蕭鈺救上去,會把他關在這兒不管。</br> “父皇,把他綁起來,他跟其他人是一伙兒的!”鈺兒沖上頭道。</br> “殿下……誤會啊殿下!草民是被他們脅迫的!”</br> 蕭云杰喊著,卻已經被御前侍衛給五花大綁起來。</br> 鈺兒趁這功夫,放出他的金蠶。</br> 那群蛇鼠蟲蟻要是能說話,這會兒恐怕都擠在一起,大喊,“你不要過來呀!”</br> 不多時,那群大大小小的毒蟲,就像被噴過了強效殺蟲劑一般……堆成一堆,死得整整齊齊。</br> 而且,像放久了一般,干巴巴的。</br> 倒是那金蠶,色彩斑斕,金光閃閃,肚子撐得像個球兒,躺在鈺兒的小匣子里,打著飽嗝兒,美美地睡著了。</br> 鈺兒也攀著繩梯爬了上去。</br> 蕭昱辰一把抱起兒子,又氣又急又心疼……</br> 他正要說他兩句。</br> 沒想到鈺兒竟然抱著他的脖子……哭了。</br> 他看著他在地穴里的反應,以為他根本不怕。</br> 沒想到,他畢竟年少,還是會害怕的呀?</br> “嗚嗚,父皇,侍衛們因孩兒大意,誤入埋伏,他們都死了……孩兒知錯了。</br> “身為儲君,孩兒卻沒能給他們錦繡前程,反倒葬送了他們的性命,是孩兒沒做好……”</br> 蕭昱辰聽聞鈺兒這番話,不由地從里到外,整個人都是一震。</br> 原以為,他是害怕了,受了驚嚇。</br> 卻沒想到,他有這樣的覺悟。</br>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何為頂天立地?說白了,就是敢于承擔責任,敢于背負使命!</br> 蕭昱辰深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那你待如何?”</br> “孩兒想給予他們追封,給他們家人撫恤和嘉獎。</br> “這一切的支出,都從孩兒自己的私庫里出。</br> “同時,孩兒也想讓父皇寫一篇悼亡賦,懸掛在孩兒的書房當中,讓孩兒抬頭就能看見。</br> “也好日日提醒兒子,位高權重者,萬不可任性。一念之間,可能就關系到旁人的生死存亡。”</br> 蕭昱辰連連點頭,欣慰又感動。</br> 有兒如此,父復何求?</br> 一旁的蕭云杰,皺著眉頭,深深看著比他還年少許多的蕭鈺。</br> 他不屑輕哼,“裝模作樣!”</br> 鈺兒聽見了,但他一聲不吭。</br> 一行人回到行宮。</br> 溫錦在他們回來以前,便已經接到消息,知道父子平安。</br> 她的一顆心才算落了地。</br> 但見到原本應該在逍遙府中軟禁,卻被五花大綁來的蕭云杰。</br> 溫錦不由挑了挑眉,“他這是……”</br> “嬸母!哦不,是皇后娘娘……求娘娘救我!草民是被他們逼迫的!草民被他們從逍遙府中接應出去!</br> “草民是不愿意的,但身單力薄,不敢違抗,只好留在他們那里,以圖取得他們信任之后,為皇上和皇后娘娘效力啊!”</br> 蕭云杰瞧見溫錦,便跪地哭嚎。</br> “我知道嬸母……娘娘是最心善,最寬仁的,求娘娘救救侄兒!</br> “當初第一次秋獵時,侄兒被驚馬嚇出了病,若不是娘娘,侄兒早就沒命了!</br> “侄兒的命,是娘娘給的!侄兒斷不會背叛娘娘啊!”</br> 蕭云杰痛哭流涕,情真意切。</br> 溫錦一言不發,她只看著自己兒子。</br> 鈺兒在他爹面前會落淚,在他母后面前,卻堅韌得很。</br> 他仰臉兒沖母后一笑,“孩兒沒事,就是肚子餓了,早膳都還沒吃,這就該用晚膳了。”</br> “傳膳。”溫錦不再看蕭云杰一眼,轉身帶鈺兒回了殿中。</br> 原本今日有狩獵比賽。</br> 但皇帝和太子都不在,等于沒了“裁判”,比賽給誰看呢?</br> 眾人都巴望著行宮……</br> 很快,廢太子遺孤,同太子一起被帶回的消息,就在大臣們中間傳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