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杰捂著嘴，臉色爆紅。</br> 他發現自己越是捂緊了嘴，后頭“開口”的欲望就越強烈。</br> “這皇位本就該是我父親的！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小人！你奪了我父親的皇位！</br> “我才應是當今的太子殿下！”</br> 蕭云杰說完，肚子舒服了，后面的“壓力”也隨之消失。</br> 但“跪諫”的臣子，呼呼啦啦，站起來了一半。</br> 他們不但站起來了，還拼命地往人群后頭縮。</br> 惟恐皇帝記住他們是誰……</br> 以前廢太子昏招兒頻出，都以為，他兒子經歷過苦日子，應該比他清醒吧？</br> 不……事實證明，也可能更蠢。</br> 蕭昱辰輕哼一聲，“太上皇還在呢，這這話將太上皇置于何地？</br> “朕的皇位，可不是從你爹手里接過來的，乃是太上皇禪位于朕。”</br> 太上皇是廢太子的爹。</br> 蕭云杰這話，根本就是大逆不道，把他廢太子當初“謀逆弒父”的心，彰顯得淋漓盡致。</br> 蕭云杰絕望地閉了閉眼……</br> 誰能救救他……</br> 他怕是著了什么“道兒”了。</br> 他跟齊國人接觸時間長，知道他們齊國人，就會許多“邪門歪道”。</br> 只是他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這些東西會用在他身上。</br> “太上皇駕到——”太監高唱。</br> 連蕭昱辰和溫錦都連忙起身。</br> 蕭云杰并沒有為此高興……因為早上鈺兒那番話，讓他以為，太上皇是來要他的命的。</br> “父皇不是身體不適，怎么還親自來了？”蕭昱辰上前攙扶。</br> 太上皇擺擺手，“你是狠得下心的人，朕若不來，只怕見不了這嫡長孫最后一面了。”</br> “最后一面”？</br> 蕭云杰立刻捕捉到關鍵詞。</br> 他果然是來要自己命的！</br> “老不死的！你倒是長壽！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殺了自己的兒子，難道夜夜還能睡得著嗎？！”蕭云杰聲音響亮。</br> 太上皇震了震。</br> 場面一時靜得可怕。</br> 蕭云杰淚都要下來了……雖然他心里是這么想的，但他沒想這么說啊？！</br> 他明明是要開口“裝乖、賣可憐”的。</br> “你……你大逆不道！”太上皇指著他，氣得渾身發顫。</br> 但他還記得，昨夜里做夢。</br> 周凌風給他托夢，說的那些話……</br> 能不能重新奪回大權，還要還要看蕭云杰。</br> 雖然這一打照面兒，太上皇已經懷疑蕭云杰是否靠得住……</br> 但憑著他對周凌風的信任，他還是要試試的。</br> “唉……”他調整情緒，長嘆一聲，“朕知道你恨，恨朕殺了你爹……但朕心里豈能不痛？”</br> “你少貓哭耗子唔唔唔……”蕭云杰連忙捂上嘴。</br> 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恐怕要血濺當場了！</br> 地上還跪著幾個執拗的官員。</br> 太上皇深吸一口氣，繼續演繹道，“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朕嫡孫，這血脈在這兒呢……你雖有恨，朕也能理解。</br> “今日你承認你的過錯，向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太子認錯，道歉……</br> “求他們顧惜你這晚輩，也顧惜朕一片愛孫之情，放你一條生路。”</br> 太上皇目光沉沉看著蕭云杰。</br> 蕭云杰連連點頭，他知道！他也是如此謀劃的！</br> 原來太上皇不是來要他死的。</br> 對了，周凌風……也許是周道長給太上皇傳了信兒。</br> 蕭云杰心頭不由一松，張嘴道，“我認什么錯？什么愛孫之情，你是想害死我！支持我的都是齊國人……”</br> 蕭云杰忙不迭的捂上嘴。</br> 可惜，已經太晚了。</br> “齊國人”三個字，就像一個巨大的爆竹，扔在了行宮門前。</br> 文官武將，包括侍衛宮人，都被炸暈了。</br> “齊國人？他勾結外邦？！”</br> “這還能饒了他？”</br> “他竟背叛大梁！他背叛的不是皇上！不是皇室！他背叛的是整個大梁！”</br> 當別人背叛的不是自己時，人總能為他找到借口，說“可以原諒”。</br> 一旦被背叛的這一方，把自己也囊括進去。</br> 人的情緒似乎就被引爆了。</br> 臣子們一個個豁然起身。</br> 再無一人跪在地上，為蕭云杰求情。</br> 站起來得最晚的幾個大臣，還被周圍的指指點點。</br> 他們臉上發燙，頭沉得抬不起來。</br> 就連太上皇也被人嘀嘀咕咕地說，“老糊涂了”，“好賴不分”。</br> “當初廢太子要殺他，是皇上和娘娘救了他。”</br> “沒有皇上娘娘，他早死了！現在來演什么大度，要保先太子的嫡子！”</br> “呵，看看，他保得是自己的嫡孫嗎？他保的是要滅我大梁之奸惡之人！”</br> 太上皇也被這話氣得臉色大變。</br> 他抬手指著蕭云杰，身體踉蹌，險些氣倒。m.</br> 兩個小太監慌忙攙扶住他。</br> “朕……朕不信！”太上皇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朕不信朕的兒孫，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br> “你……你是故意在氣朕，是不是？你故意的！”</br> 蕭云杰心如死灰……</br> 他見過各種邪術，但今日，自己所經歷的這種“邪術”，似乎比他曾經見過的都更邪門兒。</br> 以前的邪術，不過是障眼法、迷魂術等等……</br> 而現在，他明明人是清醒的，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br> 這真是讓人在清醒中，一步步走向絕望。</br> 他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下定了決心，再不說話。</br> 如果說現在，等著他的結果……是必死無疑的話。</br> 他再說下去，恐怕就要五馬分尸了。</br> 氣氛在眾人感覺被欺騙、被利用的憤怒中，愈發緊張、緊繃。</br> 若不是蕭昱辰和溫錦還在場。</br> 恐怕臣子們現在就要沖上來，打死這個勾結外邦，想要造反篡權的廢太子遺孤。</br> 蕭云杰捂著自己的嘴，他下定了決心……就算“臭死”也比“蠢死”強啊。</br> 在山雨欲來的緊張氛圍當中，太上皇勉強鎮定，他看出蕭云杰捂緊了嘴，大約是不會再說話。</br>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力挽狂瀾。</br> 蕭云杰的眼睛卻越瞪越大……他眼底盡是驚悚駭然。</br> 不、不會吧……</br> 如果他強忍住不說話，難道他要當眾、便溺……嗎？</br> 不不不！他寧可死！寧可死——也不要這么丟人！</br> 那會讓他，生、不、如、死！</br> “你少裝了！你身邊最得倚重那周道士，就是齊國派來的！</br> “齊國最崇尚道術，你早就被他蠱惑了！你想煉什么長生術！想從蕭昱辰手里奪回皇權！你裝什么無辜！“</br> 靜，死一般的寂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