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臣子在皇帝的義正嚴辭,以及周凌風的“一身正氣”之下,恍惚了。</br> 難道這位周凌風,真的是“打入敵人內部”的內應嗎?</br> 原來他們都誤會他了?</br> 若不是他,皇帝還抓不住逆賊蕭云杰?</br> 可是先前太子遇險,太子侍衛遇伏又是怎么回事兒?</br> 也有臣子反應快的,自動腦補出了細節,“你想啊,那么多武功高強的東宮侍衛,都喪命了。</br> “太子殿下小小年紀,就算人夠機靈,怎么可能那么輕易逃脫魔掌?還能毫發無損的回來?</br> “必是有內應啊!”</br> 這么一想,周凌風是內應的可能性就大多了。</br> 眾臣剛剛從理智上,接受周凌風是內應。似乎也能理解,為了獎勵他,如今為他“正名”,封他為國師的決策。</br> 殿中剛恢復平靜,便聽聞大沽海務司長卿半夏有奏請。</br> 半夏也是剛從大沽趕回。</br> 她在朝會上,上報了大沽遭遇暴風之后的后續事宜。</br> “海務司和府衙一起發放賑災糧,蓋了救濟棚,安頓了受災的百姓。</br> “如今大沽正在有序的恢復和重建當中……”</br> 她從大沽趕回,回報受災情況只是其一。</br> 更重要的是,“還求皇上恩準大船于本月下水航行。”</br> 設立海務司,為地就是開拓海上霸業。</br> 他們準備了這么久,不能因為一次暴風,就前功盡棄呀!</br> 如今再不下水試航,就要到冬月了!到時候氣候條件更加惡劣。</br> “臣及海務司商定,這月初九前后下水航行為佳。”半夏稟奏道。</br> 此時,溫錦就在后殿。</br> 前殿朝會上安靜,半夏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br> 她聞言勾了勾嘴角。</br> 以前不懂,道士觀風水觀得是什么,以為都是“迷信糟粕”。</br> 可是見識過了韓獻的本事之后,她才明白,原來真有本事的道士,是能感受到自然磁場,能領會自然的運行法則,能夠通過一些宇宙中玄而又玄,甚至后世科學還未能全解之謎,來推斷將要發生之事的。</br> 韓獻已經告訴過她,這月初九前后,最不適宜大船下水、遠航。</br> 但她告訴半夏,就要這么奏稟。</br> 蕭昱辰聞言,不由看向周凌風。</br> “國師,你以為這時候如何?可以下水遠航嗎?”</br> 朝會殿上,大臣們一片嘩然。</br> 誰不知道半夏是皇后娘娘的人?</br> 皇上對皇后娘娘一向是什么態度?那是聽之任之,恨不得寵到天上呀!</br> 半夏長卿的意思,基本上就是皇后娘娘授意。</br> 可現在,皇上竟然沒直接同意,而是去問周凌風?!</br> 周凌風也是一驚。</br> 沒人交代他,今兒還有這么一遭啊?</br> 這是考驗嗎?</br> 他耳朵可是靈得很……他聽見那些大臣們議論了,他們說,半夏是皇后的人!</br> 既是皇后的人,那也許說的就是皇后的意思……</br> 皇后的意思,他要不要駁呢?</br> 若是駁了,叫皇后沒面子,皇后會不會記恨他?</br> 若是不駁……這個日子又不太合適,皇后會不會覺得他不盡心?</br> 若是她故意考驗,那他等于沒通過考驗?</br> 現在皇帝把他捧得這么高……初九前后的日子不好,萬一海上遇見了什么風浪,到時候豈不是說他本事不夠?這都沒算出來?</br>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周凌風的腦子里已經劃過無數條念頭。</br> 人的念頭越多,越容易焦慮緊張……周凌風手心里黏膩膩的都是汗。</br> 當然,眾人眼中的景象是,他閉目凝神,正在掐指測算。</br> “回皇上,初九前后,日子不好,易遇風浪。</br> “大船下水遠航,最好的日子是在十五前后,若是十六早上巳時下水,午時啟航則最好。”</br> 大臣們嚶嚶嗡嗡小聲議論。</br> 半夏冷眼狠狠地瞪了周凌風一眼。</br> 瞪得他心里發虛。</br> 蕭昱辰卻面色沉穩,一錘子定音道,“好,就按國師的意思。”</br> 眾人暗暗心驚……皇上還真是寵信他呀!</br> 周凌風也渾身一震……皇帝給他這么大臉面呀?!</br> 別說,這在朝會上,被皇帝信任,受眾臣側目艷羨的感覺……還挺上頭。</br> 周凌風的腰桿子更直了。</br> 若說他剛才還是強裝自信,這會兒可是心里頭有股勁兒,把他整個人撐得挺拔了。</br> 待朝會散去。</br> 韓獻跟在溫錦身后,低聲說話。</br> “朝會上,氣氛緊張,又是突然提出。測算,卜卦,都跟心理狀態有關。越緊張越算不準。</br> “他在如此突然又緊張的氣氛下,還能準確算出,道法術法都不俗。”</br> 溫錦點點頭,“往后,還請師兄多費心。先把他捧起來,免得餌不夠肥,魚兒不上鉤。”</br> 韓獻微微頷首,“娘娘放心,韓某必定傾力。”</br> 朝會上,皇帝對周凌風的態度,使得許多臣子難以平靜。</br> 有人覺得,這是新的風向。</br> 也有人覺得,這是皇帝的試探。</br> 如今還只是一個開頭,大家都有耐心,按兵不動,先慢慢觀察吧。</br> 臣子們有耐心。</br> 但有個人,可就沒這樣的耐心了。</br> 太上皇回宮之后的日子,不比以前。</br> “蕭昱辰竟然真把朕給禁足了!他膽大包天!肆意妄為!朕是他爹!</br> “他的皇位還是朕傳給他的呢!”</br> 以前他發脾氣時,還有吉祥哄他開心。</br> 可如今,太監們都躲老遠,生怕被他唾沫星子濺上似的。</br> “你們、你們這些狗奴才!給朕滾出來!”</br> 太上皇見自己罵了半天,罵地口干舌燥,竟沒有一個人搭理他。</br> 就好像他傾倒出去一堆垃圾,結果……掩埋了他自己。</br> 殿里殿外,安安靜靜,只有嘰嘰喳喳的鳥雀兒,像是在看他熱鬧。</br> 太上皇煩悶不堪,“來人!快來人!”</br> 他拍著桌子叫。</br> 終于有宮人出現,遠遠看著他,好似他是只發狂的野獸似的,那宮人隨時準備著逃跑。</br> 太上皇氣得沒法兒,“來,過來,朕不罵你。朕出不了太和宮,但你們能出去呀!</br> “朕聽說蕭昱辰把周凌風放了,你去,把周凌風叫過來見朕!”</br> 宮人為難道,“奴才不知能不能見到國師大人。”</br> “國師?!”太上皇驚訝地瞪大眼睛,“原來他不僅被放了,還真成了國師啊?!</br> “哈,那可太好了!你快去!他必見你,沒有朕,哪有他的今日!他定要來向朕磕頭道謝的!”</br> 太上皇一臉得意的喜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