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官再說十遍,也還是五百七十余人。</br> 沒錯,五百,不是五千。</br> 整個議事廳的大將要瘋了……他們覺得這不是真的。</br> 雖然這個消息很好,但就是因為太好了,好到不可思議,好到不真實。</br> 眾將甚至商量說,是不是有許多齊人混進來了,要刺探情況,搞里應外合的偷襲?</br> “這次傷亡率低,是因為軍醫營的奮戰,他們奮不顧身的從戰場上搶救傷員。</br> “曾經沒救的傷員,通常熬不過頭一夜,頭兩天……這次,他們竟然都熬過來了。</br> “現在很多都醒了,都在軍醫營帳那邊養傷。”</br> 書記官說完,幾個大將就忍不住站起身來。</br> 他們想去軍醫營,親眼看看!</br> 若不親眼見證,怎么也無法相信……這究竟是什么神奇的醫術?能讓一場大仗的傷亡率降四十倍?</br> 幾個人唰唰起身之后,忽然發現皇帝和郭將軍,衛將軍都坐著沒動。</br> 幾人趕緊又坐下了。</br> 人雖坐下了,但心卻已經不在這兒了。</br> 幾個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眼神飄忽,心思亂轉。</br> “去看看。”蕭昱辰起身道,“朕要去軍醫營看看。”</br> 衛鞅和郭勁當然也起身跟著。</br> 另幾位大將見狀,神色興奮地跟在后頭。</br> 一行人翻身上馬,疾馳出城。</br> 傷員大營在后頭,并未跟隨大軍到鹿邑城中。</br> 他們策馬疾馳一陣子之后,就看到了那片連綿的營帳。</br> 這會兒,營帳中已經升起了炊煙。</br> 等他們離得近了,發覺營地中有說有笑,氣氛竟不是壓抑的、不是死氣沉沉的。</br> 相反,有種和鹿邑大軍一樣的興奮,喜悅之情。</br> 不等人通稟。</br> 蕭昱辰直接帶著數位大將,進入傷兵營地。</br> 發現他們有些傷的輕的甚至能幫著做飯,打飯。</br> 不能動彈的有些躺在帳外。</br> 大夫來來往往,給他們喂藥,詢問病情,處理傷口。</br> 這里人多,卻有條不紊,忙而不亂。</br> 所有的大夫,各司其職,他們不像是大夫,反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br> “這才是真正的軍醫啊!”衛鞅忍不住感慨道。</br> “這里大帳不夠,從鹿邑調派人過來,再給他們蓋些營帳吧?”郭勁道。</br> “這下我明白,為何傷亡率那么低了,都在這軍醫營里呢!”衛鞅深深點頭,“他們是從閻王手里,把人奪了回來呀!”</br> 蕭昱辰與將領們正在驚嘆軍醫營井然有序,醫治效果的神奇。</br> 姜芊已經聞訊趕來。</br> “臣女見過皇上。”</br> “免禮。”蕭昱辰道,“這次的傷亡率,你知道了嗎?”</br> 姜芊微微一笑,“回皇上,是您御駕親征,勢如破竹,才能有此喜訊!”</br> 蕭昱辰哼道,“在錦兒面前,你也這么說話嗎?朕,何曾成了那愛聽奉承話的人了?”</br> 姜芊頷首道,“既然皇上提到了皇后娘娘,那臣女就不謙虛了,如實說吧。”</br> 其他將領聞言,立時都看了過來。</br> 這里頭肯定有大玄機啊!</br> 不然一仗下來,才死那么些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br> 眼見幾位大將都瞪大了眼睛,豎著耳朵。</br> 姜芊道,“眾位大將身經百戰,都知道,訓練有素的士兵上戰場,跟普通百姓突然拿起兵器上場湊數,那戰斗力不可同日而語。</br> “皇后娘娘為我們編排了非常行之有效的訓練策略。</br> “我們在京城的時候,以及來的路上,備戰前夕……從不敢懈怠,一直在訓練。</br> “所以,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做搶救傷員的工作,還有許多不足之處。</br> “但日常的這些訓練幫了我們大忙了!”</br> 蕭昱辰臉上不由浮現出笑意……錦兒,又是他的錦兒在幫他。</br> 她雖然沒有來,沒能親臨戰場。</br> 但這里,時時處處都能看到,她鼎力支持他的痕跡。</br> “其次是藥,娘娘為我們準備了特效的止血藥,抗菌藥。</br> “娘娘總結了以前大仗傷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除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必然損耗大量有生力量以外。</br> “失血過多,戰后傷口的病菌感染,外傷難以得到有效搶救……都是造成人員傷亡慘重的重要原因。</br> “娘娘針對這些原因,與藥王谷合力,研制了特效止血藥‘白藥’,抗生素藥,以及后期補養的藥劑。”</br> 姜芊說著指了指那些正在熬煮冒煙的大鍋。</br> “那是傷員餐。”</br> “姜都尉,我剛才聽說,有些傷員的肚子都被劃破,腸子都流出來了,你們還把人給救活了?</br> “這是真的嗎?”衛鞅忍不住問道。</br> 姜芊在軍醫營軍銜為正三品都尉。</br> 衛鞅不知她是郡主,便以都尉稱呼她。</br> 姜芊點點頭,“他傷的不算重,臟器沒有破,很幸運。”</br> 倘若剛才衛鞅的話,還叫眾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話。</br> 姜芊的話,則叫他們覺得……這女人一定是瘋了!說的什么瘋話?</br> 肚子破了,腸子流出來了……很幸運?</br> “我們為他用了麻醉,縫合了傷口,等他通氣以后,就可以逐步恢復飲食了。”</br> 姜芊神色很正常,并沒有瘋態。</br> 大將們面面相覷,真……真的?肚子破了,還能活?</br> “我們可以去看看他嗎?”衛鞅又問。</br> 姜芊點點頭,“探視時間不要過長,我叫人帶將軍過去。”</br> “你親自帶路吧,”蕭昱辰也很好奇,“路上正好把表現突出的人說一說,可以先褒獎一部分人,給予晉升軍銜和賞銀獎勵,以鼓舞犒賞軍醫營。”</br> 姜芊點點頭,“皇上這邊請……對了,就是她!”</br> “梁招娣,過來。”</br> 這個黑瘦的姑娘,走路帶風。</br> 她本想回避,繞過這邊的尊者。</br> 沒想到姜芊直接叫了她的名字。</br> 她只好上前見禮。</br> “就是她,一個女孩子,非要在戰前主動請命,去第一線。</br> “就是大將軍們帶著人在前頭沖殺,他們就跟著把受傷但已經沒有作戰能力的傷員抬回來。</br> “她一個人,第一天就搶救了六十八個傷員。第二天一百零八個,第三天九十多個。”</br> 幾位大將原本沒把這黑瘦的女孩子看在眼里。</br> 聽聞姜芊這番話,幾位將軍肅然起敬。</br> 看著梁招娣的眼神都不一樣了。</br> “好!如此巾幗英雄,真是令人欽佩!”蕭昱辰贊嘆道。</br> 梁招娣垂著頭,攥緊了拳頭,激動的渾身發顫。</br> 值得!</br> 她所冒的風險,所堅持的一切,所走過每一步艱難的路……都值得!</br> 皇上、堂堂天子竟然說她“令人欽佩”!</br> 熱淚在她眼眶里打轉,她想揚天長嘯,她想放聲大哭。</br> 她想告訴她的父母!她存在的意義,在于她就是她!不在于其他任何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