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辰父子倆剛下了早朝，并同內閣開了個小會。</br> 兩人的表情透著輕快。</br> 見到溫錦精神飽滿，容光煥發，父子倆不由地更高興。</br> 蕭昱辰上前握住溫錦的手，“睡飽了嗎？可歇息好了？”</br> 鈺兒上前拱手躬身，“此次瘟疫，初戰告捷，母后居功甚偉，兒臣替父皇，替百官，替京都百姓感謝母后！”</br> 蕭昱辰臉上一窘，“朕自己不會謝嗎？還用你替朕？”</br> 鈺兒嘻嘻一笑，“兒臣是怕父皇心里有想法，但不好意思開口?！?lt;/br> 被兒子說中心聲，蕭昱辰臉上更窘，“朕與你母后夫妻一體，有什么羞于啟齒的？不過是你在這兒……”</br> “父皇是兒臣的表率，在兒臣面前，父皇更不用羞于啟齒了！”鈺兒滿眼笑意地看著他。</br> 蕭昱辰不知不覺，竟被兒子給“架”了起來。</br> 呵，這話趕話，他不鄭重其事的道謝，倒還下不來臺了？</br> 蕭昱辰清了清嗓子，握住溫錦的手道，“朕，多謝皇后……不計前嫌，在此危難之中，挺身而出，與朕、與京都、與大梁共度難關，力挽狂瀾，功勛卓著！”</br> 溫錦看著父子倆較勁的樣子，忍俊不禁。</br> “你們是在跟我拽詞兒嗎？”溫錦笑道，“本宮可是實用主義者，光口頭稱贊不夠?！?lt;/br> 鈺兒連連點頭，目光中灼灼看著他爹。</br> 蕭昱辰笑道，“皇后想要什么，只管開口！”</br> 溫錦道，“臣妾想要皇上下令，恢復女學，鼓勵女子獨立自強，反對歧視女性?！?lt;/br> 溫錦說完，殿中一靜。</br> 蕭昱辰緊抿著嘴，表情有些許為難。</br> 溫錦皺起眉頭，“這不是我們的共識嗎？皇上在青城山的時候，就答應過我的呀？”</br> 他這表情什么意思？要反悔不成？</br> 蕭昱辰輕嘆一聲，“朕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只是……蚊蟲之患，才除滅。京都情況剛剛穩定……</br> “如今局面，才平復下來。立即就下與先前截然相反的政令……只怕又會掀起軒然大波。</br> “更是顯得，朝廷政令如兒戲，君令如兒戲。”</br> 鈺兒皺起眉頭，似乎對他爹的說法不滿意。</br> 溫錦垂了垂眼眸，“皇上是擔心《天啟》上的災禍預言嗎？”</br> 蕭昱辰微微點頭，“也有這方面的原因?！?lt;/br> 溫錦微笑說，“在此次對抗瘟疫之中，女大夫，女官員，甚至平民百姓當中的女‘志愿者’，所起到的作用，想必皇上也看見了。醫學院趕走的女大夫，接到召回令，沒有一個推諉不肯來的。</br> “她們不計生死安危的付出，難道不應該被看見，被承認，被大加贊譽嗎？</br> “此時，推翻先前排擠她們、否認她們也是‘頂天立地獨立個人’的論斷，不是最好的時機嗎？”</br> 鈺兒眼睛一亮，他有些崇拜地看著自己的母后。</br> 蕭昱辰抿唇不語，眉頭越蹙越緊。</br> 溫錦再接再厲道，“倘若此時，不更改先前的政令，豈不讓廣大女子都寒心？”</br> 蕭昱辰目光沉沉看著溫錦，“錦兒，你說的，朕都明白。但是《天啟》上的警告，還猶在耳畔。如此激進，只怕會有更大的災難降臨?！?lt;/br> 鈺兒歪著頭，看看他母后，看看他父皇……</br> 他又覺得，兩個人似乎都有道理。</br> 母后，是為了這天下。父皇的考慮，也是為了這天下。</br> 溫錦沉默片刻，笑了一聲，“如果《天啟》自始至終，都是一場錯誤呢？</br> “如果《天啟》的書寫者，他本身就是一個男權至上，根本不考慮女性生存空間的男作者呢？</br> “那我們豈不是要被他的偏見，帶入深淵？在朝廷下令，召回女大夫，使用女官時，我們就已經朝《天啟》宣戰了。</br> “皇上領兵之時，會在現在，主動言和，割地撤兵嗎？”</br> 蕭昱辰渾身一震。</br> 溫錦最后這個比方，讓他年少便在軍中建功立業的他，大受震撼。</br> 讓他在初戰告捷時，割地撤兵？那不如殺了他。</br> 但《天啟》上書，“時空秩序破壞，以災難為起頭……最終要毀滅這個時空?！?lt;/br> 從大局來看，似乎暫時的“割地撤兵”，是更明智的做法。</br> 蕭昱辰還未最終表態時，忽然有溫錦的女官快步而來。</br> 女官交給殿外的逢春一本冊子，神色緊張。</br> 逢春也微微變了臉色。</br> 以溫錦對自己手下女官的了解……這怕是出了什么事兒了！</br> 難道是京都的瘟疫，又有變故了？</br> 溫錦心中一沉，“逢春，進來回話?！?lt;/br> 逢春躬身入殿，手持那本冊子，“啟稟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各地飛鷹傳書，如今從齊地來京的軍營，以及九個郡縣，出現了相似于京都的瘟疫?！?lt;/br> 殿中霎時一靜。</br> 逢春將冊子奉給溫錦。</br> 溫錦掀開一看，是女官整理好的各地的飛鷹傳書，卷起的字條，都已經攤平，貼在冊子上。</br> 溫錦翻看一遍之后，遞給蕭昱辰。</br> 而后又遞到了鈺兒的手中。</br> “皇上還覺得，只要不承認女子的社會地位，不讓她們走出家門……就可以避免災禍嗎？”溫錦問道。</br> 蕭昱辰臉色難看。</br> 鈺兒卻上前一步，“啟稟父皇母后，京都在治療此次瘟疫當中，積累了很多經驗。</br> “各地方的官員，或許經驗不足。兒臣愿親率京都官員，奔赴瘟疫郡縣，協同指導當地官員，共同應對危機?！?lt;/br> 各持己見的溫錦和蕭昱辰，沒想到他們的兒子，竟然在這個時候，愿意親自帶人，去最危險的地方。</br> 溫錦皺了皺眉，“鈺兒，你年紀尚小?！?lt;/br> “是啊，此事，朕會從京官兒中派有經驗的大臣前往，你就不用去了！”蕭昱辰也道。</br> 剛剛還有分歧的夫妻倆，此時，倒是非常團結一致。</br> 鈺兒拱手，微微抬頭，目光無比堅定。</br> “父皇十幾歲時，就已經去往軍中。兒臣如今要去的地方，并沒有沙場廝殺的危險。</br> “且兒臣自幼接觸醫藥，毒蟲蛇蟻。兒臣不怕這些。</br> “此次，父皇母后不在京都，兒臣統領大局之時，就發現……雖然父皇母后，為兒臣打下的江山很廣袤。</br> “但兒臣自己無功無勞，若是太平盛世還好。倘若想在動蕩之中，坐穩這位置，守好這江山，難得很！</br> “與其將來為難，不如在現在，父皇母后還年富力強，可以幫助兒臣之時，兒臣就建功立業，為將來打好基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