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調整了呼吸，拱手道，“末將身為軍中一方統帥，在此次圍剿戰中，未能出力，深感慚愧。”</br> “一來是對主子慚愧，吃朝廷糧餉，卻未能盡力。二來是對麾下兵將慚愧，本當帶他們建功立業，卻錯失機會。”</br> “末將聽說，娘娘留下，還要在這山中滯留些時日……末將毛遂自薦，懇求娘娘給末將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br> 李干收起武將的彪悍狂傲。</br> 因為他發現，這點兒“以氣勢壓倒人”的伎倆，在娘娘面前，根本不起效。</br> 反倒弄得他自己下不來臺……還不如端正態度，好好說話。</br> 果然，皇后娘娘的臉色看起來和緩多了。</br> “戴罪立功，這話夸張了，”溫錦笑了笑，“李將軍何罪之有？”</br> “不過立功的機會嘛，倒是有很多。李將軍能主動自薦，能想到為麾追隨之人謀機遇，說明李將軍是做領袖的料。”</br> 李干頓時挺直了脊梁。</br> 沒有人喜歡受到指責批判，哪怕他確實有失誤之處。</br> 人更喜歡，被他人肯定贊賞，特別是來自地位崇高之人的肯定。</br> “還請娘娘吩咐！李干定率眾弟兄竭力而為！”李干抱拳，聲音洪亮。</br> 溫錦道，“太好了，明日大軍回營之后，還請李將軍率你部，替本宮協管山匪俘虜。”</br> “俘虜不押回軍中嗎？娘娘要怎么管？”李干詫異道。</br> 溫錦微微一笑，“李將軍辛苦了，先去安頓休息吧，明日你就知道了。”</br> 李干滿腦子問號，以及好奇。</br> 他回到自己軍中。</br> 幾個小將親兵，立刻圍了上來。</br> “將軍去找娘娘了？娘娘怎么說？”</br> “會委派給咱們更重要的任務嗎？”</br> “這次的營救，咱們有湯喝嗎？能記上功勞嗎？”</br> 幾個人把他團團圍住，目光灼灼，既有崇敬，亦有期盼。</br> 這樣的目光……雖然讓人享受，但也讓人有壓力呀！</br> 李干不想讓追隨他的人失望。</br> “娘娘說了，要委派給咱們重任，明日大軍就撤了，但咱們要留下。具體行動方針，娘娘明日會親自宣布。”</br> “什么行動？”</br> “危險嗎？刺激嗎？”</br> 小將們擼起袖子，滿臉興奮。</br> 危險伴隨著機遇，李干不怕死，就怕沒機會表現自己。</br> 他親自帶出來的兵，也沾染了他的習氣。</br> “娘娘說……保密！都給我嘴巴嚴實點兒！”</br> 李干道，“這可是我去娘娘面前，極力為咱們爭取來的，若是走漏了風聲，叫其他營搶走，哼，你們就哭去吧！”</br> “那不能！”</br> “絕對守口如瓶！”</br> 李干軍中，原本憤懣不滿的情緒，被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所取代。</br> 次日，其他營中的將領果然帶兵離開。</br> 大將軍特地拍了拍李干的肩，“娘娘昨晚上特地跟我點名要你！難得貴人賞識，你可好好干，把這事兒干得漂漂亮亮的，別給咱們西六軍丟人！”</br> 李干抱拳，胸膛里激動澎湃，“大將軍放心！”</br> 大軍離開以后，李干奉命清點俘虜。</br> 確認人員無誤，才請了溫錦來。</br> “因此次情況特殊，爾等也都是被奸佞迷惑，本身都是我大梁子民。”溫錦用道法加強的聲音，威嚴又不失仁慈地，站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對底下眾人道，“所以，坑殺、虐待俘虜的事情，不會發生。”</br> “所有將領處以重罪，但爾等兵吏，則從寬處理，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br> “此山寨要被擴建成‘度假山莊’，爾等就是第一批建設者，是山莊的長工。”</br> 溫錦說完，底下嗡嗡地議論聲響成一片。</br> “不殺了……咱們能活了？不但能活，咱們還是建設者？是長工？”</br> “娘娘是真的要給咱改過自新的機會？”</br> “快，趕緊謝恩……謝娘娘寬宏！謝娘娘不殺之恩！”</br> 溫錦道，“你們當中，有才德者，日后還有升遷的機會。這才是你們為長工，而不是為奴隸的真正原因。”</br> 底下一片嘩然。</br> 俘虜當然是奴隸，但娘娘竟然給他們“長工”的身份。</br> 成了奴隸，就再無翻身之力，這輩子都是奴隸！</br> 他們的孩子也是奴隸。</br> 但長工就不一樣了！</br> 而且娘娘說了，只要有才德，他們還能升遷呢！</br> 底下眾人，群情激動，“娘娘千歲！娘娘千歲！”</br> 溫錦看著慷慨激昂的眾人，看著眾人眼中盼望的光芒，她很滿意。</br> 動員大會的目的，就是為了激起大家的心勁兒。</br> 心勁兒就是潛力！就是內驅力！</br> 大家勁兒往一處使，那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br> 溫錦覺得火候差不多，就把具體的工程任務，交給李干。</br> “以后就靠李軍帶領眾人，重建山寨，在百姓的心里，再現我軍的輝煌。”溫錦把她連夜做出來的方案交給李干。</br> 李干有點兒懵，說工程，他以為是“攻堅城池”，沒想到，竟然是“土木工程”啊？</br> 他是擅長帶領眾兵將“攻城”的將軍。</br> 他不是擅長建設山莊“工程”的將軍啊！</br> 娘娘，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br> 然事已至此……他還能撂挑子不干嗎？</br> 自己毛遂自薦，爭取來的活兒，就是跪著也得干完！還得干的漂亮！</br> 李干召集自己的參將親兵，甚至發動他部下所有兵吏，看看誰有“土木工程”方面的才干。</br> 那些沒有淪為奴隸，反而成了“長工”的山匪們，立刻意識到——這是他們人生的一個轉機！</br> 只要能抓住這次機遇，以后有的是機會翻身！</br> “麻煩稟告李將軍，小人以前是泥瓦匠！會蓋房子！”</br> “啟稟李將軍，小人以前蓋過村子里的祠堂，還有縣城的城隍廟！小人有經驗！”</br> “小人雖不識字，但會畫草圖，以前跟著一位老師傅學過！”</br> 李將軍正愁娘娘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他恐怕都無法順利完成……</br> 沒想到，俘虜當中，還有這樣的人才！</br> 他自然心頭一陣輕松。</br> “將軍！有希望了！”</br> “咱們若能把這事兒辦得漂亮，那壁畫上的‘功勞簿’，也該有咱的功勞吧！”</br> “你小子是不是傻？咱們在這兒主辦！壁畫上可以讓他們多畫畫咱！”</br> “咱們如何伏擊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被山蚊子咬、山螞蟻咬，但咱都訓練有素，軍紀嚴明！愣是沒發出動靜！這是埋伏的最高境界！”</br> “把這些都畫出來，叫后人好好瞻仰！”</br> 李干聽著自己麾下小將們，熱忱地討論著，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br> 原來娘娘不是騙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