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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金雄在王確的幫助下，率領百十個殘部突圍了國民黨部隊的包圍圈，一口氣未喘便直奔黑鷹峽。

駱金雄走后，胡三貴便想起了前幾天在梨花溝的奇遇。那天他正侍候馬匹，駱金雄走進馬廄，摸了摸棕色騸馬，對三貴說：“小棒子，想不想跟著爺出去開開眼界。”

三貴一聽掌柜的要帶他出去做生意，心里非常高興，說：“只要掌柜的肯帶我，我就去。”

駱金雄說：“以后出門在外叫我駱爺，方便些。”

三貴想：只要帶我做生意，叫什么都行。

駱金雄指著馬廄里一匹棗紅兒馬，說：“那就是你的坐騎，還有這把馬刀，都是你的了。”

三貴騎上馬，在空中揮了揮馬刀，感覺很威武。駱金雄說：“第一次做生意，跟我近些，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千萬不要含糊。”

三貴模仿土匪的腔調說：“唯駱爺馬首是瞻！”

入夜，月黑風高。駱金雄帶領數十匹馬出發了，三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路過青石峽，駱金雄打馬飛去，眾騎尾隨其后，蕭關古道騰起一股煙塵。三貴第一次馳馬蕭關，感到無比快意。

馬隊進了梨花溝，駱金雄勒住了馬韁，說：“大家下馬，裹蹄！”眾嘍啰立即下馬，將早已準備好的布袋套上了馬蹄。三貴不明白，做生意還有這么多講究。駱金雄說：“告訴你小棒子，我們是棒客，就跟麥客、掮客、俠客、劍客、門客、說客、旅客、食客一樣，我們做生意就是用棍棒和馬刀說話，這是雅稱。通俗講，我們就是土匪，就是打家劫舍。”

三貴一聽說當土匪，立刻面如土色，語無倫次地說：“我，我不，我不會當土匪。”

駱金雄嘿嘿一笑說：“傻棒子，由不得你了，走！”三貴在馬隊的裹挾下，直去梨花溝。到了梨花溝口，駱金雄讓大家隱蔽起來，派了兩個小嘍啰摸進村里打探情況。

駱金雄怕村子里有駐軍。前幾天在火龍溝發財，就遇上了不知番號的部隊，還沒有動手，就被一陣機槍掃射，將駱金雄他們打了回來。因為馬兒壯實，才揀回一條命，這次駱金雄特別小心。

不一會兒，探子回來說：“村里沒有部隊，快速突擊。”駱金雄一揮馬刀，馬隊直撲梨花村。

吆喝聲，砸門聲，驚醒了酣睡的村民，梨花村立刻傳來哭爹喊娘的聲音。有準備的家戶，棄了家園，逃進了地窨子。來不及逃走的女人和老人鉆進柴火堆或草垛。

三貴心驚膽戰地跟在駱金雄后面沖。駱金雄揮舞著馬刀，左刺右劈，希望能找出幾個活人來。

忽然，駱金雄發現一堆玉米稈里有響動，就揮舞馬刀沖了過去。黑暗中，三貴借著火把的亮光也發現了玉米稈堆里有一對母女在瑟瑟發抖，小姑娘的黑眼睛睜得特別大、特別圓，正盯著三貴看。三貴忽然想起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是那么熟悉、那么親切，和桂花的眼睛一模一樣。三貴見駱金雄去挑玉米稈堆，情急之中，大喊一聲：“駱爺小心！左面。”駱金雄聽到喊聲，急勒馬韁，那棕色騸馬嘶叫一聲，便向別處奔去。

三貴的頭皮都嚇麻了，回頭一看，那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還盯著自己看。三貴勒了勒馬韁，追隨駱金雄而去。

折騰了好一會兒，棒客們并沒有撈到什么好處。駱金雄不甘心，又將村子搜索了一遍，終于將三四十個婦女兒童和老人找了出來，集中到村子一塊空地上。

“鄉親們不要怕，我駱某人只為求財，不想害命。大家把東西拿出來，我立馬走人。如果大家不配合，我可要開戒了。”

鄉親們不語，狠狠地盯著這幫土匪。三貴躲在人后面，怕人認識他。他從人縫里發現剛才看見的那個小姑娘和她母親也在人群中，黑亮黑亮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三貴遇見那目光，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

空地上燃起了火堆，幾個匪徒在火堆上燒水。幾個小嘍啰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把太師椅，讓駱金雄坐在上面。駱金雄一邊喝著茶，一邊審視著鄉親們。他見沒人說話，就對嘍啰說：“去把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給我吊起來！”嘍啰們立刻上前，將村里最年長的李大爺五花大綁起來，吊在一棵樹上。

三貴不敢看，只聽見骨頭扭扯變形或斷裂的聲音。場子上很安靜，沒有人啼哭，也沒有人說話。李大爺好像很絕望，無聲無息地接受著土匪的折磨。

火堆上的馬刀已經燒得通紅。駱金雄走過去，將滾燙的茶水倒在李大爺反綁的手上，那麻繩又緊了一圈。李大爺的臉上立刻現出痛苦且恐怖的表情，但還是不說一句話。

駱金雄氣急敗壞地吼叫：“給我烙！”

兩個嘍啰立刻將燒紅的馬刀從火堆中取出，惡狠狠地向李大爺走去。鄉親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三貴也閉上了眼睛，他不敢看下面的場景。

緊張之際，只聽一聲嘶鳴，駱金雄騎的那匹棕色騸馬飛也似的跑進了院子。三貴趕忙迎上前去，將馬接住，拉進馬廄，上了草料。剛拾掇停當，駱金雄就在大廳里喊三貴。三貴忙跑過去看，發現駱金雄臉色鐵青，坐在八仙桌旁喘粗氣。

三貴怯怯地說：“掌柜的，我來了。”

駱金雄說：“今天你給馬喂的是什么？怎么一點也跑不動？”

三貴說：“沒，沒喂別的什么，還是一升豆子半升糠，干草青草對半喂。”

“那你給我說說，今天這畜生為啥跑不動，險些讓老子送了命。”駱金雄一改往日的和善，嚇得三貴渾身發抖。他趕忙說：“我去看看，或許是馬兒病了。”

三貴跑進馬廄一看，駱金雄的坐騎正在拉稀。三貴明白了，早上添草時，背簍還沒放下，那匹棕色騸馬就偷吃了幾口青草。拉稀，說明馬兒肚子疼。三貴沒敢說實話，就說：“馬兒剛吃飽，晚上跑出去天又冷，感冒了。”

駱金雄一聽，站起來說：“媽的，畜生也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