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h精修后的照片著實震撼了朱歡歡,  以至于她離開研究所的時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但修圖是修圖，手術(shù)是手術(shù)，誰也不敢保證,  當(dāng)周小沁做完一系列手術(shù),  就能真的變成照片里那個美得宛若天上驕陽一般的女人。
    所以朱歡歡目前還穩(wěn)得住。
    辦公室里沒有閑雜人等之后，烏芽芽從輪椅上站起來,  湊近了去看電腦屏幕,  小聲問道：“你覺得這張臉美嗎？”
    易h輕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烏芽芽抿抿唇，沒說話，然后拆開后腦勺的繃帶，把其中一端線頭遞給他。
    “你來拽。”
    “拽什么？”
    “拽線團。”
    烏芽芽站遠(yuǎn)了一些，慢慢轉(zhuǎn)圈，纏繞在她頭上的繃帶也一縷一縷地往下滑落。
    易h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把繃帶纏繞在自己手上。
    當(dāng)最后一寸繃帶也滑落，烏芽芽把亂糟糟的頭發(fā)往后一抹,  笑嘻嘻地喊道：“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與照片上如出一轍的美麗臉龐就這樣出現(xiàn)在易h眼前。如果是普通人，這會兒可能早已經(jīng)被這份過于兇悍的美麗奪走了呼吸，勾走了魂魄，但早有預(yù)料的易h卻只是微微一愣,  然后就低聲笑開了。
    他捧住小妖怪柔嫩的臉蛋，慢慢絮語：“很驚喜，很意外。”
    “呸！”烏芽芽沖他臉上噴出一口熱氣,  瞪圓眼睛說道：“你騙我！你一點兒也沒被我驚艷到！”
    “我沒騙你。”易h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小妖怪的眼尾，呢喃道：“只要你出現(xiàn)在我身邊,  對我來說每時每刻都是驚喜。”
    烏芽芽：“……”這，這話叫她怎么接呀？
    心臟亂七八糟地跳著,  耳根子也一陣一陣發(fā)燙，為防易h看出自己的窘迫，她連忙掙脫他的雙手，坐回輪椅。
    “這張臉更像我原本的臉了。”她鼓了鼓腮幫子，分外驕傲地說道：“但還是有一點丑。我長得比這個漂亮多了！”
    她斜著眼睛看向易h，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想看看我原本的模樣嗎？”
    易h唇角微彎，溫柔笑語：“想。”
    烏芽芽又黑又亮的眼珠子靈活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狡黠而又得意地說道：“我偏不讓你看！我以后要忽然冒出來，嚇你一跳！”
    易h順勢點頭：“好，我等著你嚇我一跳。”
    其實不管小妖怪長成什么樣子，美也好，丑也罷，都不會影響易h對她的感情。哪怕她永遠(yuǎn)只能是一只圓滾滾的小烏鴉，在易h眼中那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靈。
    易h伸出手，揉了揉小妖怪毛茸茸的腦袋，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周小沁的治療方案已經(jīng)出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吧？”他拿起手機和車鑰匙。
    “好好好，我們趕緊去看看。”烏芽芽連忙站起來。
    數(shù)十分鐘后，兩人在易氏集團旗下的另一家醫(yī)院見到了被眾多醫(yī)生圍在中間的周小沁。她頭部和雙手的繃帶都已拆掉，露出凹凸不平的粉色瘤疤，潰爛的傷口不經(jīng)處理地長在一起，把她的嘴巴都封住了。
    院長給她的嘴巴割開一個小口子，她平時只能靠吸管進(jìn)食。
    打眼看去，她竟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類似于蛞蝓的怪物。
    看見易h，她隱藏在眼瞳深處的恐懼不由淡了淡，當(dāng)烏芽芽摘掉口罩，露出一張與朱歡歡有八分相似，卻美得宛若輝煌明光一般的臉龐時，她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熱烈討論病情的醫(yī)生們也都安靜了一瞬。
    “我是那只小烏鴉呀。”烏芽芽附在周小沁耳邊低語，然后飛快戴上口罩。
    醫(yī)生們立刻收回驚艷的目光，繼續(xù)討論治療方案。
    周小沁高懸的心終在此刻轟然落地。原來神靈長成這副模樣！是了，也只有神靈才會長成這副模樣！她暈暈乎乎地想到。
    “你安心治療，我會定期來看你。醫(yī)生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治好你，你要相信他們，嗯？”烏芽芽輕輕拍了拍周小沁的肩膀。
    周小沁點點頭，被仇恨的火焰燒得焦黑的心房忽然裂開一道口子，涌出一股溫?zé)岬娜Ｈ蔬^的地方，所有傷痕都在愈合。
    她想，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顧的。
    她連忙垂頭，不讓淚濕的眼眸被神靈看見，然后默默告訴自己要堅強，因為她已在最黑暗的時刻迎來了奇跡。
    待淚意蒸發(fā)后，她又抬起頭，用不屈的眼神告訴烏芽芽自己可以。
    烏芽芽贊賞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才認(rèn)真聆聽眾位醫(yī)生的話。易h也加入討論，并拿起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似乎在安排手術(shù)療程。
    總的來說，周小沁需要經(jīng)過前后十幾場手術(shù)才能徹底康復(fù)，等她可以重新用雙腿走路時，或許已經(jīng)是兩年后了。
    “這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易h俯身與周小沁平視，語氣嚴(yán)肅：“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堅持不懈的努力，你可能站不起來。你能配合我們嗎？”
    周小沁看了烏芽芽一眼，用力點頭。
    易h滿意頷首，然后便把治療的一應(yīng)事項安排下去。
    待周小沁安安心心睡著之后，易h才把烏芽芽帶到辦公室，詢問這次的任務(wù)。
    烏芽芽把周小沁的心愿一字不漏地復(fù)述了一遍。
    易h沉吟片刻后問道：“那你準(zhǔn)備怎么做？”
    “我會潛伏在院長身邊，假裝忽然想起了全部記憶，然后帶上錄音設(shè)備去套她的話。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受到驚嚇后很快就會吐露真相。她是最容易攻破的一條防線。
    “拿到錄音后，我會去找警察，讓他們在暗中保護我，然后我會故意向朱歡歡透露我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的事。她那邊為了掩蓋真相，肯定會再次對我下毒手，而暗中保護我的警察就能抓她一個現(xiàn)行。”
    烏芽芽舉起捏得很緊的小拳頭，仿佛已智珠在握：“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送她去吃牢飯了！在法庭上，她肯定會跪下求周小沁原諒的。”
    她揚了揚下頜，一副“怎么樣，我很厲害吧”的表情。
    易h勾唇莞爾，然后才問道：“你覺得金錦溪的心愿是什么？”
    “是賺錢啊！”烏芽芽想也不想地說道。
    “賺錢只是表象。”易h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擊桌面，對上一次的任務(wù)目標(biāo)做了深度剖析，“實則在金錢之下，她還有更深的訴求。她要的并不是物質(zhì)的滿足，而是認(rèn)同感，是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
    “她被慕辰的粉絲否定了那么多年，已然失去了自我定位的能力，她想用強而有力的還擊告訴所有人，她并不是廢物，她也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她不是誰的附屬品。
    “這才是她至死都想得到的東西。那五個億不過是一個還擊的工具，自證的標(biāo)語。在所有人的謾罵和厭憎中生活了六七年，她最想得到的只是大家的一句肯定和一點喜歡而已。”
    易h看向小妖怪，低聲一笑：“有沒有賺夠五個億，其實并不重要，獲得所有人的認(rèn)同才是上一次任務(wù)的核心。而你誤打誤撞之下做到了這一點。”
    烏芽芽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呢喃道：“原來我上一次的任務(wù)這么復(fù)雜嗎？難怪我得到的愿力比以前多好多！”
    易h點了點桌面，提醒道：“所以，你應(yīng)該好好分析這一次的任務(wù)。
    “把朱歡歡送進(jìn)監(jiān)獄固然大快人心，但她早已良心泯滅，所以絕不會真心懺悔。
    “她只會恨你為什么要恢復(fù)記憶，也恨自己沒能早點把你殺死。
    “而周小沁最想得到的也絕非朱歡歡的伏法，而是那人真心實意的一句對不起。
    “你要明白，她們曾經(jīng)那么親密過，對周小沁來說，朱歡歡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來自于朱歡歡的，發(fā)自肺腑的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才是給予周小沁最大的安慰。
    “她內(nèi)心所有的傷痛和不平，都會因為這句話而慢慢痊愈。”
    烏芽芽聽得一愣一愣的。當(dāng)她以為自己在第五層時，易h卻告訴她，她其實還在地下室。
    “那我該怎么讓朱歡歡真心懺悔呢？”她歪著腦袋看向易h，一副眼巴巴求賜教的模樣。
    易h問道：“周小沁的第一個訴求是什么？”
    “毀掉朱歡歡最在乎的一切。”
    “所以，這就是讓朱歡歡真心懺悔的唯一途徑。毀掉她最在乎的一切，讓她絕望，讓她痛苦。只有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絕望，她才能真切地明白周小沁是什么感受。她沒有同理心，你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學(xué)會同理心。
    “當(dāng)周小沁的痛苦和絕望在她身上重演一遍，她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也才會真心懺悔。”
    烏芽芽用小拳頭錘擊掌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明白了！”
    易h似笑非笑地問：“所以，你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體會到世間最深切的痛苦呢？”
    烏芽芽：“……”
    她抬起手，像猴子一般前后左右不停撓頭，一副快崩潰的樣子。太難了，這個任務(wù)太難了！直接報警不好嗎？為什么要搞得這么復(fù)雜！
    易h唇角微彎，徐徐說道：“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兩件，一個是已失去，一個是得不到。從這兩方面入手才能精準(zhǔn)地打擊朱歡歡。你認(rèn)為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烏芽芽猶猶豫豫地說道：“她應(yīng)該最在乎錢吧？”
    “她從周小沁那里掠奪的，就是她最想得到的。她最想得到的，就是她最在乎的。”易h笑著提醒。
    烏芽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最在乎容貌、身份、地位、財富！”她興奮地搓手：“所以我們要讓她失去現(xiàn)有的容貌、身份、地位和財富嗎？”
    “不。”易h搖頭否定：“只是簡單地摧毀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這種報復(fù)方式太低級了。失去這一切，她只會更仇恨周小沁，而不會有一絲一毫懺悔。你想想，她為什么喜歡搶奪別人的東西？”
    烏芽芽舉起手：“這道題我會答。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她自己的東西好。”
    易h贊許地笑了笑：“是的，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自己的更好，所以才會去偷去搶。但是，如果她本身就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卻被她當(dāng)成垃圾，隨意送給了她最憎恨的人，你想想她會是什么感受？”
    烏芽芽帶入進(jìn)去想了想，然后整顆心都揪緊了。如果她的那些收藏品被她當(dāng)成垃圾隨手送給了別人，那她一定會瘋！她會嗷嗷叫著在天上亂飛，飛到吐血為止！
    “好慘好慘！簡直慘絕人寰！”只是稍作聯(lián)想，烏芽芽就受不了了。
    易h繼續(xù)說道：“之前我正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我要讓她明白，被她隨意丟棄的臉龐，將會變得多么美麗耀眼。這是她曾經(jīng)擁有過的無價之寶，卻被她送給了最憎恨的人。
    “而且這件無價之寶一旦送出去就再也要不回來了，這不僅僅是已失去，還是得不到。這是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的重合，是絕望中的絕望，懊悔中的懊悔。今天晚上，朱歡歡肯定要睡不著了。”
    說到這里，易h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朱歡歡正捧著手機，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從易h那里要來的照片。照片里的臉龐美得令她炫目，也美得令她摧心剖肝。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美到這個程度。
    她不斷搖頭，瘋狂否定：不，不會的，易h哪可能把一張形同鬼怪的臉整成這副模樣！不可能的！他做不到的！周小沁不可能如此幸運！
    朱歡歡丟開手機，捂住胸口，竟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另一頭，烏芽芽慢慢睜大眼睛，用熱切崇拜的目光看著易h，喃喃說道：“你剛才已經(jīng)開始幫我做任務(wù)了嗎？天吶，天吶……”
    她連著嘀咕了好幾聲“天吶”，小手扒拉著自己的頭發(fā)，這才后知后覺憶起朱歡歡離開研究所時宛若吃了屎的表情。
    那個時候，她肯定憋屈地快要爆炸了吧？她也肯定開始后悔了吧？
    “哈哈……哈哈哈……”直到此時，烏芽芽才拍著手，斷斷續(xù)續(xù)低笑起來。
    “小彈珠，”她撲到易h懷中，細(xì)細(xì)的胳膊纏著他的脖頸，柔嫩的臉龐輕輕蹭著他的臉龐，嗓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糖：“你是什么神仙隊友呀？你也太棒了吧！”
    易h伸出手，輕輕撫過她濃密的發(fā)絲，又將五指插入她頭皮，柔柔犁過，嗓音里飽含寵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幫你誰幫你？”
    “哎呀！”烏芽芽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無意義地申吟，然后用毛茸茸的腦袋去拱易h的頸窩。
    “我好想變成一株小芽芽，長在你身上哦！”她嬌嬌軟軟地說道。
    易h極度愉悅地笑了。這樣的念頭，正符合他內(nèi)心最隱秘的期待。
    “你已經(jīng)長在我心上了。”他意味深長地呢喃。
    烏芽芽耳朵滾燙，于是更深地埋入易h溫暖的頸窩。
    “讓朱歡歡意識到，她丟棄的臉龐是世間最美麗的臉龐還只是第一步。稍后，我們還要讓她意識到，她丟棄的身份，血脈，地位，財富，也都是最頂級的，遠(yuǎn)比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寶貴得多。
    “到了那個時候，她一定會為自己的罪行感到悔不當(dāng)初，她將日日夜夜生活在絕望和痛苦中。為了找回被自己丟棄的一切，她一定會抖露出真相。你根本不用報警，她也會自投羅網(wǎng)。”
    易h慢慢講述著自己的計劃。
    烏芽芽越聽越興奮，忍不住在他臉上重重親了兩口。
    易h垂眸凝視她，目光深邃得宛若無垠星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揉了揉小妖怪的腦袋，并隔著自己的手背，在她頭上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
    烏芽芽住進(jìn)研究所之后，朱歡歡就天天去那里報道，一是為了打探周小沁的治療進(jìn)度，二是為了防止她忽然恢復(fù)記憶。
    三個月之后，做完一系列整形手術(shù)的烏芽芽終于迎來了拆繃帶的時刻。
    朱歡歡站在她對面，表情比所有醫(yī)護人員都緊張。院長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別露出異樣。
    烏芽芽閉著眼睛，假裝膽怯地說道：“醫(yī)生，你拆吧。”
    “別擔(dān)心，手術(shù)很成功。”易h語氣溫柔地說道。
    烏芽芽點點頭，眼睛卻閉得更緊了。
    紗布一圈一圈拆開，慢慢展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臉。看見這張臉，所有醫(yī)護人員都倒吸了一口氣。整形手術(shù)是在別的醫(yī)院完成的，后期康復(fù)階段才在研究所里進(jìn)行。
    因此大家根本不知道易教授到底把這位患者整成了什么模樣。
    但現(xiàn)在，他們明白了，易教授還是那個易教授，他的審美和醫(yī)術(shù)果然是世界最頂尖的！他無愧于上帝之手的稱號。
    這張臉不僅僅被上帝親吻過，還被圣光照耀過，是晨曦和月輝的融合，也是純真之美與邪惡之美的奇異交匯。直面它的時候就仿佛直面著一顆璀璨的太陽。
    診療室里一片靜默，唯余一陣又一陣的急促呼吸，太過濃烈的美麗連充沛的氧氣都能奪走。
    院長猛然睜大眼睛，倒退了兩步。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那么丑陋的一張臉，竟然能整成這副模樣？
    朱歡歡已完全凍結(jié)在原地，腦子里亂糟糟的，沒有清晰的思緒，沒有條理分明的想法，只有一片劇烈的嗡鳴。在這刺耳的嗡鳴聲中，烏芽芽欣喜若狂的嗓音仿佛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顯得那么不真切。
    “醫(yī)生，這真的是我嗎？”烏芽芽舉起鏡子，用顫抖的指尖輕輕撫摸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她手上的疤痕也消失了，每一根指頭都像玉雕的一般圓潤細(xì)膩。
    “怎么樣，還滿意嗎？”易h俯身問道。
    “滿意，滿意！醫(yī)生，謝謝你！”烏芽芽忽然站起來，緊緊抱住易h。
    她是那么用力地抱著這個男人，以至于渾身都在顫抖。她把臉埋入對方頸窩，低低地啜泣。死過一次又重生，如何不叫人欣喜若狂？
    “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后你會擁有更美好的人生。”易h輕輕拍打她脊背，語氣無限溫柔。
    更美好的人生？我與周小沁交換身份，可不是為了讓她擁有更美好的人生！我是為了毀滅她！
    整個人都處于游魂狀態(tài)的朱歡歡終于在此刻清醒過來。她舉起手，假裝驚喜地捂住自己半張臉，實則表情已經(jīng)扭曲。
    她露在外面的眼睛充滿淚光，仿佛在為好友的重生感到開心，但實際上，她卻痛苦地快要哭出來了。
    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是一個永遠(yuǎn)無法掙脫的噩夢！是老天爺給她開的一個太過殘忍的玩笑！
    她的臉，換到周小沁臉上之后，怎么能變成這樣？怎么能美得如此不真實？
    朱歡歡用力咬了咬舌尖，這才阻止自己因為極度的不甘和憤怒而當(dāng)場陷入癲狂。
    烏芽芽表面上哭得顫抖，實則躲在易h懷里偷偷摸摸地笑。她隔著濃密發(fā)絲，饒有興致地看著朱歡歡。
    朱歡歡的表情太精彩了，一會兒難過得像死了爹媽，一會兒又扯開嘴角假裝驚喜，然后便像個木頭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開始渙散。
    如果打開陰陽眼，烏芽芽絕對可以看見她靈魂出竅的模樣。
    她一定很受打擊吧？是不是懊悔得心都碎了？
    朱歡歡的心臟的確在開裂，還一汩一汩地往外滲血。如果不是早已把偽裝融入了生存的本能，她這會兒肯定會被懊悔折磨至狂暴。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想撲上去，把周小沁的臉皮撕下來，貼在自己臉上。
    這是她的臉！是她的！
    當(dāng)她還是朱歡歡的時候，人人都說她又俗又土，說周小沁美得高級。當(dāng)她換上周小沁高級美的臉龐時，她自己的臉龐怎么能變成這樣？
    周小沁她憑什么擁有這張臉？憑什么？
    朱歡歡握緊拳頭，讓尖銳的指甲刺痛掌心，喚回理智。
    她在深入骨髓的痛悔中意識到，周小沁之所以能擁有這張臉，是因為她現(xiàn)在叫朱歡歡！這張臉，是她換給周小沁的！是她原本不要的！是她白給的！
    淡淡的血腥味在朱歡歡口腔里蔓延。在極致的痛苦和懊悔中，她生生咬穿了自己的舌尖。
    但她必須要笑，還得笑得喜悅，笑得燦爛。
    她上前一步，假裝溫柔地說道：“歡歡，恭喜你康復(fù)出院。走吧，我?guī)慊匚壹胰プ　！边@人隨時都有可能恢復(fù)記憶，所以她必須把她控制在身邊。
    易h揉了揉小妖怪的腦袋，溫和卻強勢地說道：“我已經(jīng)幫她租了一間公寓，就在研究所附近，方便我觀察她的恢復(fù)情況。”
    烏芽芽連忙摟住易h的胳膊，臉上滿是依賴：“我要住在這邊，這邊離易醫(yī)生比較近。”
    朱歡歡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眼瞳漸漸變得漆黑一片。她意識到，周小沁已經(jīng)找到靠山了，而且這人還是連周家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但她不可能放棄。把周小沁留在外面，對她來說就是留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她必須控制住，甚至找機會銷毀這顆炸/彈，否則她早晚會因此而粉身碎骨！
    之前的一年多時間，她有無數(shù)次機會讓周小沁死得悄無聲息，卻都沒那么干，因為她知道周小沁不可能離開孤兒院，而且她更想眼睜睜地看著周小沁在絕望里備受煎熬，進(jìn)而活得生不如死。
    是她太自負(fù)了！
    不知想到什么，朱歡歡眸光一閃，然后就恢復(fù)了平靜。她終于發(fā)現(xiàn)，這張美得無比灼目的臉，竟與金錦溪有五分相似！
    所以易h是故意的吧？他把周小沁當(dāng)成了替身？
    這個隱約的猜測終于讓朱歡歡抓住了一絲確定感。于是她假裝擔(dān)憂地問：“歡歡，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沒問題嗎？”話落還皺著眉頭瞟了易h一眼，目光中隱含一絲敵意。
    烏芽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眼里不免帶上了一絲困惑，卻還是堅定地說道：“我一個人住可以的。住在研究所附近我也能安心一些，身體有了問題隨時都可以來找易醫(yī)生。”
    朱歡歡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便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焦慮不已”的模樣。但她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搖搖頭，嘆息著走了。
    “歡歡，你什么都不記得了，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你要保護好自己，更要守住自己的心。”臨出門前，她留下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院長也寒暄幾句，匆忙離開。
    辦公室里再無其他人，易h便輕笑道：“好了，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什么？”烏芽芽興奮地搓手。
    “下一步等朱歡歡先出招，我們再接招。走吧，去街上逛一逛。”
    易h故意把小妖怪帶到最為繁華的地段，旁若無人地展露出自己的柔情。
    于是沒有任何意外的，他們被狗仔拍到了。烏芽芽這張臉的確與金錦溪有五分相似，而易h像個守護者一般將她摟在懷里，深邃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臉龐，每聽她說上一句話，就會無比愉悅地笑一笑，這副模樣不得不令人深想。
    網(wǎng)絡(luò)上很快就出現(xiàn)了辱罵易h的貼子，而烏芽芽則被網(wǎng)友認(rèn)定為金錦溪的替身。她是因為這張臉才會被易h帶在身邊。
    這兩個人的結(jié)合沒能得到任何一句祝福，反倒是成片的咒罵。癡情人設(shè)不是那么好立的。
    這件事很快就登上了熱搜，烏芽芽的照片也被傳得全網(wǎng)皆是。
    給網(wǎng)絡(luò)水軍匯去一筆巨款之后，朱歡歡抹掉臉上的陰狠笑容，轉(zhuǎn)而擺出焦急的表情，給烏芽芽打電話。
    “歡歡，你還好嗎？你有沒有看――”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后面的話該不該說。她害怕自己的好友在看見那些新聞后會遭受到傷害。
    “我很好。”烏芽芽帶著哭腔的聲音從信道另一端傳來：“網(wǎng)上的貼子我都看過了，我不會為了這件事就跟易醫(yī)生分開的。是他拯救了絕望中的我，所以只要能待在他身邊，不管是替身也好，還是別的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她無比卑微地說道：“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一輩子默默跟隨在他身后，只要他回頭，我就會對他露出最開心的笑容。我不需要名分，我只要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就滿足了。”
    原本想利用輿論狠狠打擊周小沁，然后借這個機會把周小沁控制在自己身邊的朱歡歡：“……”
    媽的，這人怎么這么賤！
    “易醫(yī)生來了，我不跟你說了！”剛才還滿是哭腔的聲音，這會兒已經(jīng)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
    那頭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朱歡歡用力捏緊手機，臉龐慢慢扭曲至猙獰。沒能達(dá)到目的，她只能無能狂怒。
    而另一頭，烏芽芽正靠倒在易h懷中，捂著肚子咯咯直笑。這個游戲真的太好玩了！聽見朱歡歡磨牙的聲音，她差點笑場。
    “朱歡歡已經(jīng)幫我們把梯子搭好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了。”易h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烏芽芽揉了揉發(fā)麻的耳朵，問道：“下一步是什么呀？”
    “下一步是幫你找一個更有錢的爸爸。我在國外也有一筆資產(chǎn)，由代理人托管。我會把代理人召回國，而他很符合慈父的形象。朱歡歡幫你把熱度炒得這么高，還幫你把照片傳得全網(wǎng)都是，我的代理人肯定會在網(wǎng)絡(luò)上看見你的偷拍照。
    “他覺得你和他妻子長得很像，或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兒，所以來找你認(rèn)親。我們要讓朱歡歡明白，曾經(jīng)被她當(dāng)成垃圾一般丟棄的身份，其實比周家大小姐更高貴。
    “我的資產(chǎn)就是你父親的資產(chǎn)，他在國外的權(quán)勢和財富，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朱歡歡的想象。十個周家合并在一起，也沒有她的親生父親有錢，但是她的親生父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你的了。所以她會后悔的。”
    說到這里，易h饒有興致地笑了笑。
    烏芽芽也一邊拊掌一邊樂得直笑，“小彈珠，你好陰險哦！但是我好喜歡你的陰險！”
    笑罷她忽然想起什么，興奮道：“不用你幫我找一個假爸爸，我有爸爸的。我爸爸超級超級有錢，我爸爸揮揮手天上就會下金幣！你等著，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烏芽芽連忙爬起來，走到陽臺外面給老父親報信。
    剛才還笑得云淡風(fēng)輕的易h，此時卻沉下了一顆心。他開始緊張了，因為這么快就見家長已經(jīng)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
    他完全沒有應(yīng)付長輩的經(jīng)驗，更不懂得如何討長輩的歡心。如果芽芽的父親不允許她與一個凡人交往，那他連抗?fàn)幍臋C會都沒有。而他原本是可以慢慢籌謀的。
    別人都是溫水煮青蛙，他是溫水煮烏鴉。
    “糟糕，似乎玩脫了。”易h垂頭扶額，無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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