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吧？”</br> 蘇落托著腮又喝了一杯酒，蒼白消瘦的臉平靜地迎著宮羽那“倔強”的目光。</br> “你總笑我吃飯的時候像個幾天沒吃飯的乞丐，你也差不多嘛......”</br> “我感覺你開個土味吃播，一定大火，比彈鋼琴有錢途多了......”</br> ......</br> 沒有回應。</br> 宮羽的腮幫子鼓鼓的，像極了一只小倉鼠。</br> 像小倉鼠那樣很可愛，但邊大口吃邊簌簌流眼淚，就和可愛無關了，看著都讓人心疼。</br> 蘇落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遞過去一條餐巾。</br> “醬糊了一臉，擦擦。”</br> “啪！”</br> 被宮羽反手拍掉。</br> 蘇落再遞。</br> 再被宮羽拍掉。</br> 一次，</br> 兩次，</br> 三次，</br> 十次......</br> 一個鍥而不舍的遞，另一個更鍥而不舍的拍......</br> ......</br> “老板，這是什么大型情感連續劇？”</br> 掛著“廚房重地，閑人免進”的簾子縫里，幾雙八卦的眼睛眨巴眨巴，然后轉過頭問穿著西服卻毫無形象的坐在桌子上晃蕩著腿的高峰。</br> “關你屁事，給老子洗碗去！”</br> 高峰無聲的怒吼，跳下來給店里的伙計腦袋上全來了一下——清場！</br> 把八卦的伙計全轟走，自己倒是湊到了簾子縫后面眨巴起了眼睛......</br> 第十一次遞餐巾，還是被拍掉了。</br> 似乎宮羽更剛，蘇落放棄了，繼續托著腮，安靜的看，安靜的喝酒，一杯接一杯，眼睛越來越朦朧迷離。</br> 宮羽丟掉了肘子骨，繼續往嘴里塞東西，面皮烤鴨隨意一包，醬都沒有沾，就往嘴里塞，似乎把胃填滿，難過就再也裝不下。</br> 最尷尬的是艾米。</br>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最多余的。</br> “我得離開了。”</br> 艾米很懂事，在桌子底下偷偷按了個鬧鐘，然后吸溜吸溜吃面，咕嚕咕嚕喝湯，終于把那碗美味的云吞面搞定，很不淑女的打了個飽嗝，再恰巧對上米斯特蘇轉過來的眼睛，臉“蹭”就一下紅了。</br> 在西方，有一俗語：“想惹人嫌，不妨出聲喝湯。”</br> “失......失禮了......”</br> 艾米的臉蛋紅成了蘋果，暗罵自己太不優雅了。</br> “吃東西時候發出的聲響，那是舌頭和食物交流時發出的笑聲，這是一種樂趣，誰也無法剝奪。”</br> 蘇落淡淡的笑著道。</br> 艾米看呆了。</br> 米斯特蘇的魅力，也許不是世俗眼光里的他那天使般的歌喉，取之不盡的才華，用之不竭的財富，而是那雙酒后迷離的眼睛......</br> 在那雙眼睛的溫柔注視下，艾米清開始聽不見自己的心跳，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感覺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只看到這雙眼睛一次，就希望自己可以一生被他注視著......</br> 該死的！</br> 怪不得全歐洲的皇室貴婦都為他瘋狂！</br> 只可惜，他不屬于我......</br> “米斯特蘇......謝謝你的款待，我......”艾米舉起響起鬧鐘鈴聲的手機，戀戀不舍得看著那一桌子菜，“抱歉，我......我有事，要先走了......”</br> “呃，我不是米斯特蘇，我是米斯特Lonely，一個孤獨的美食家。”</br> “......”</br> 艾米無言以對，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唄，你長得帥，說啥都對......</br> “那么，米斯特Lonely，我先走了，中國菜太好吃了了，以后我一定要抽......唔，至少三個月的假期時間，去中國吃遍所有的中國菜......“</br> 艾米說著，有聲轉為口型無聲：“她很難過，最近總是在用音樂宣泄自己的情緒......”</br> 蘇落點了點頭，用音樂來發脾氣當然最愜意，木心先生說的。</br> 但是蘇落覺得用美食來發脾氣，效果可能比音樂更好。</br> 這暴躁小妞，現在不就在發脾氣么？</br> 蘇落很紳士的目送艾米離開才坐下，一坐下，就不正經了起來吐槽道：“至少三個月么？呃，我沒聽錯吧？三個月的時間別說吃遍中國，她連我家門都走不出去......”</br> 忙著往嘴里塞食物的宮羽，終于有了一點點反應，發出一聲“噗”的悶聲，又繼續頭也不抬到“專心致志”地吃東西。</br> emmmm......</br> 好像脾氣發完了？</br> “吃飽了嗎？”</br> 蘇落問道，第十二次遞餐巾，還是被傲嬌的拍開。</br> 還是那么剛。</br> 那就繼續托腮看你吃，看到你脾氣發完為止......</br> 一個繼續狼吞虎咽風卷殘云，一個繼續安靜的喝酒，越喝眼睛越迷離。</br> 靜默無語。</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br> 店里的伙計早就被高峰全轟走了，高峰也打了個哈欠，按了一首叫《美麗拍檔》的鋼琴曲，然后從餐廳后門走了。</br> 街道上，人漸少，風漸涼。</br> 整條唐人街的餐館都已經開始打烊了，小伙子們愉快地收拾著餐具和桌椅準備下班，保安催促著行人離開地道準備放下匝門，晚歸的人們在路邊悠閑地等著計程車，風呼呼地吹過的跑道，熱鬧過后的冷冷清清，只能聽見樹葉安然落于地面發出“嚓嚓”的輕響。</br> 高峰雙手抱著后腦勺嘴里念念有詞：“沒問題沒問題，冰，是睡熟了的水，再冰山，老大那個死渣男也能讓她再次融化成水......”</br> 靠！</br> 擔心他，倒不如擔心我的小餐廳明天要收到多少客人的投訴！</br> 掰掰手指頭算算，自己的小餐館怕是明天就要被投訴到倒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公費報銷......不管，狗日的，必須要公費報銷！</br> 高峰罵罵咧咧的，帶上耳機，吹起口哨......</br> 餐廳里。</br> 宮羽終于停了下來，終于接過蘇落第十三次遞過去的餐巾。</br> “發完脾氣了？”蘇落醉眼朦朧的說道：“跟我回家吧，都等著你回去一起吃年夜飯呢。”</br>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宮羽的才剛止住的眼淚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流了。</br> “不回！”</br> “回嘛～”</br> “不回！”</br> “為什么不回？”</br> “那是你家，我為什么要回？要回我也回我自己家。”</br> “你不回，我哪有家？”</br> “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以前也相信，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可實際上呢？”</br> “林深時霧起，海藍時浪涌，夢醒時夜續。不見鹿，不見鯨，更不見你！你有在意過我？”</br> 宮羽歇斯底里的吼著，眼淚了決堤，起身便往外走。</br> “鹿踏霧而來，鯨隨浪而涌，你沒回頭，又怎知我不在？”</br> 身后傳來蘇落迷迷糊糊的聲音。</br> 宮羽腳步一滯，轉過身來時，他已經醉倒了，趴在餐桌上，昏睡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