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閉嘴,讓我想想!”</br> 李繼奎怒喝一聲,微微閉上眼睛。</br> 拳頭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顯然內心在劇烈掙扎。</br> 如果投降的話,他就會被徹底的釘在黨項歷史的恥辱柱上。</br> 可是不投降的話,南征軍今天估計要全部都死在這里。</br> 看看身后的黨項士兵,再看看眼前宛如刺猬一般的方陣,以及方陣后邊成排成排的投石車,李繼奎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扔下戰刀。</br> 幕僚說的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br>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br> “李繼奎,你一定會為今天的決定后悔的!”</br> 卓坂面色猙獰的對著李繼奎吐了口口水,把刀橫在脖子上用力一拉,自刎了。</br> 他的幾十個心腹也先后拔刀,跟隨卓坂而去。</br> 但自刎者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黨項士卒早就已經絕望,現在主帥都主動投降了,他們立刻跟著扔下戰刀。</br> 戰場上響起密密麻麻的當啷聲。</br> “帶走!”</br> 慶懷一聲令下,后邊立刻沖出來數十人,把李繼奎以及黨項的主要將領押走了。</br> 然后才是接受普通黨項士兵的投降。</br> “哈哈,終于結束了!”</br> 清水山頂上,趙老撫須大笑道:“先生,咱們下山去見范將軍和侯爺吧。”</br> “走吧?!?lt;/br> 金鋒也長長出了口氣,跟著趙老下山。</br> 趙老剛進大營,就被同僚拉走了,說是有事,金鋒只好自己帶著侍衛去找慶懷。</br> 慶懷正在忙著指揮鐵林軍安置俘虜,看到金鋒過來,趕緊快走幾步迎了上去。</br> “先生……多謝了!”</br> 慶懷深深彎腰,對著金鋒行了一個大禮。</br> “侯爺,您這就見外了,我可受不起?!?lt;/br> 金鋒趕緊扶住慶懷:“要是讓禮部的人看到了,咱倆都說不清了?!?lt;/br> “先生放心,您很快也是貴族了?!?lt;/br> 慶懷笑著說道。</br> “真的?”</br> 金鋒眼睛微微一亮。</br> 他大老遠的從金川跑到渭州來干什么?</br> 不就是為了功勛和爵位嗎?</br> “大康和黨項之間打了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全面大捷,是足以載入史冊的滔天之功,陛下肯定會授爵的?!?lt;/br> 慶懷自信說道:“先生就放心吧。”</br> 金鋒點了點頭,心里算是有了個底。</br> “先生,走,隨我去見見范將軍,這些天他一直在夸你呢?!?lt;/br> 慶懷拉著金鋒,進了范將軍的大帳。</br> 結果一進去就發現李繼奎大大咧咧的坐在客位上。</br> 手腳上雖然綁著繩子,卻一點也不緊張,看起來不像俘虜,反而更像是來串門的客人。</br> “范將軍,他怎么在這里?”</br> 慶懷眉頭微皺。</br> “李繼奎是黨項皇族,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lt;/br> 范將軍說道:“這是規矩?!?lt;/br> 這是皇權時代,皇族的威嚴不容褻瀆,這是所有皇族之間默認的規則。</br> “金先生,咱們又見面了?!?lt;/br> 范將軍看到金鋒,立刻拱手說道:“上次見面是我有眼無珠,不知先生大才,小看了先生,我在這里給先生賠禮了!”</br> “范將軍說笑了,小生只是一介書生而已,哪里是什么大才?”</br> 金鋒笑著擺了擺手。</br> “先生只是略施小計便將數萬黨項大軍困在清水谷動彈不得,又以區區數百人就封鎖清水谷,絕了黨項人的退路,此等計謀如果都稱不上大才,天下誰還敢稱才?”</br> 范先生眼中滿是敬佩之色。</br> “你說什么?清水山上只有數百人?”</br> 李繼奎霍的一聲站起來,滿臉不敢置信。</br> 這些天死在清水山小路和清水谷中的黨項精銳超過數千人,他一直認為鐵林軍主力都在清水山上。</br> 然而此時范將軍卻說清水山上只有幾百人,讓他如何不震驚?</br> 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這么厲害,為什么當初守不住清水谷,被打得退到了清水山上?</br> 想都這里,李繼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br> “你是故意給漢奴機會,讓他們釋放卓坂,然后把我們放進清水谷的,是嗎?”</br> “李繼奎,原來你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嘛?”</br> 被黨項人壓著打了這么多年,這次終于揚眉吐氣一次,范將軍得意的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鐵絲、陷馬坑、方陣、投石車,也都是金先生做出來的。”</br> 金鋒聞言,不由眉頭微皺。</br> 他來戰場不過是為了以后活得瀟灑一些,爭取一個爵位而已,可不是為了出風頭的,更不想被黨項人記恨。</br> 如果是普通黨項人就算了,大不了殺了就是。</br> 可是李繼奎是黨項皇族,擺明了要被交換回去的。</br> 他這次在金鋒手下吃了這么大虧,等他回了黨項,極有可能會報復自己。</br>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br> “范將軍,小生還有些事,先告辭了。”</br> 金鋒心里有些不高興,行了一個書生禮,轉身就走。</br> “我去送送先生?!?lt;/br> 慶懷也深深的看了范將軍一眼,跟著出了大帳。</br> 可是他身上有傷,等他追出去,金鋒已經不見蹤影了。</br> 慶懷轉身回到大帳,看了一眼李繼奎:“劉瓊,給我把他帶走!”</br> “是!”</br> 劉瓊可不管什么皇族顏面,二話不說,揪著李繼奎的領子,把他拽了出去。</br> “看來慶候是有話要跟我說啊?!?lt;/br> 范將軍微微一笑,揮手讓侍衛和幕僚都退了出去。</br> “將軍,您剛才和李繼奎說那些東西干什么?這不是明擺著讓李繼奎記恨先生嗎?”</br> 慶懷開門見山問道。</br> “難道你不想讓他留在鐵林軍嗎?”</br> 范將軍笑著反問道:“如果他一直留在鐵林軍,李繼奎記恨怕什么?金先生能打敗他第一次,就能再打敗他第二次?!?lt;/br> 慶懷聞言,立刻明白了范將軍的用意。</br> 等在灰狼山下的那段時間,他和范將軍聊得最多的就是金鋒。</br> 范將軍曾經問過,金鋒以后是否就跟著慶懷了,慶懷當時回答說,這一仗打完,金鋒應該會回金川。</br> 所以范將軍就故意在李繼奎面前揭了金鋒的老底,想把金鋒拴在鐵林軍。</br> “將軍,您這是何必呢?”</br> 慶懷苦笑道:“金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卻也極為驕傲,如果我好好與他商量,說不定他還會留下來,可是將軍這樣逼迫他,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快更新</br>第96章 何必呢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