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不是……小陳么？你咋在這？”藍光榮先招呼了一聲。
    陳楚看他滿臉汗水。
    微微點頭道：“藍警官辛苦啊，從市局到這差不多十多里地吧，你就這么騎自行車回來的？”
    “哦。”藍光榮一臉憨厚，本來劍眉星目的，一臉正氣，年輕時候肯定挺帥了，只是剛到中年便兩鬢略早的斑白了。
    藍光榮拽出二八自行車后座夾著的白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的汗，又摘掉警帽，擦了擦頭發汗水。呵呵笑：“那個……市局新來了幾個新人，晚上加強巡邏，摩托車被他們占用了，呵呵……也是啊，我老了，年輕時候騎自行車一百里路都沒事，現在十來里路就有些發虛了，呵呵……”
    “藍警官，你買一輛摩托不就完了么？”陳楚笑了笑，忽的，看他臉色像是有些為難的樣子，又看到他的家……又想到那些人給他送的禮……
    警察收入也不高，如果按工資來說，那點錢都不夠給領導送禮的。
    如果不送禮能一直在單位混下去那樣能得到升值也算是奇跡了。
    “呵呵……”藍光榮笑了笑憨厚的道：“我……那個……過一陣子吧，我家小娜剛考入林技校，學費也不少花，還有生活費啥的，我攢了點錢，尋思著將來給她留著繼續上學，以后再大一大了給她當嫁妝，我都老了，騎自行車就行了，買摩托干啥……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到我家吃吧。”
    “哦，不用了，我在這包了點工程，這座橋不是塌了么，縣委準備在這重新蓋一座橋，方便老百姓么？不過……藍警官，這些房子得拆啊……”
    藍光榮愣了愣，看了看淺淺夜色下這十多幢房子，擦了擦臉嘆了口氣：“唉……這些房子有年頭了，還是我父親所在的棉紡廠時候建的廠房，后來棉紡廠連續虧損，最后黃了，很多人都走了，剩下一部分人一直住到現在，說到底這房子是棉紡廠的，棉紡廠國家企業，這房子也算是國家的，讓我們這些人住了這么多年也是國家的政策好，要拆……就拆吧，我老藍堅決支持國家的政策。”
    陳楚聽藍光榮說這些話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藍警官，那這房子拆了，你和藍娜去哪住啊？”
    “哦，這個沒關系，我們堅決不能給國家添負擔，藍娜可以在學校住，再多交點住校費，不瞞你說，藍娜這孩子是給家里省錢才不住校的，按說她這么大的姑娘了，來來回回騎自行車跑十里多地也不合適，也不安全啊，這房子真拆了，她住學校寢室，我住公安局的值班室，反正困難是有點，但能克服掉。”
    要不是親耳聽到，陳楚絕對不會相信世上真有這種人。
    這個年代已經人人為己，而藍光榮這樣的人算是有病的了。
    這時，藍娜把門推開喊：“爸，我正給你做飯呢，你跟誰說話呢？”
    她狹長美眸一看是陳楚。
    忙幾步跑過來一把抓-住父親胳膊：“爸，這人是壞人，你別跟他說話。”
    藍光榮尷尬的笑笑：“陳楚，不好意思啊，我這女兒啊，就是調皮……”他說著又沖藍娜道：“快叫陳哥，人家是韓副隊長的朋友，是什么壞人？你別亂說話。”
    “切……他是好人？我都懶得說他了，爸，咱回家吃飯去，別理這種人。”
    藍光榮搖頭嘆息，看了看四周都寫著拆字，唯獨他家沒寫，忙招呼陳楚道：“陳先生，把我家墻上也寫了吧，建橋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家家都寫了，唯獨我沒寫這成啥了？我可不能搞特殊化啊。”
    “爸……”藍娜氣咻咻的回屋了。
    藍光榮沖陳楚歉意的笑笑：“小陳，讓你見笑了，呵呵，寫吧，寫上吧……”
    ……
    夜里，這邊冷風陣陣，雖然是七月份，不過這橋下有些凹，這原本是一處荒廢了多年的河道。
    或者說已經在前面很遠處重新修筑的防洪的河道了，這里的橋根本不用建，也沒有必要建。
    但建了便是工程，便是項目，便是業績。
    便可以貪污，有外快可以拿。
    所以這橋必須建了。
    這處凹地不到二十戶的居民，星星點點的亮起了昏黃的燈光，都是用燈泡照明的那種昏黃……
    而遠處城市里燦爛的燈光如同長龍，這里的夜晚已經寧靜沉迷，而市里花花世界的夜才剛剛開始，十里之遙，兩個世界的隔閡。
    昏黃的燈光下，映襯出這十幾戶居民在忙碌著晚餐，藍光榮和女兒藍娜已經做好了飯，擺在桌子上了。
    而藍光榮笑呵呵的出來招呼陳楚進去吃飯，藍娜卻一手扶著門邊，兩眼狠狠的瞪著自己。
    陳楚笑呵呵的謝過了。
    藍光榮回頭數落女兒藍娜：“你這丫頭，都是你，不然小陳能不來咱們吃點熱乎飯么……你看看人家多不容易，包工程，大晚上的也在守夜，你啊……人家歲數和你差不多，你多跟人家學學，沒出息……”
    藍娜氣得眼睛鼓鼓的，等父親進屋，她沖陳楚做了個鬼臉，隨后把門關嚴。
    透過暗淡的玻璃窗，陳楚看到藍娜再給父親遞過去饅頭，菜也簡單。
    陳楚忽然覺得：這是自己以前認為警察的家庭么？
    邵曉東吐了一個眼圈，過來笑道：“楚哥，有的惻隱之心啊？”
    “呵呵，沒有，咱們賺咱們的，不過，這個藍光榮在市公安局當警察，怎么家里的日子過的這么慘啊？”
    邵曉東呵呵笑：“這貨啊，就是一個傻-逼。”
    “怎么說？”陳楚問。
    邵曉東合上手機道：“剛才我問幾個朋友，他們有好幾個認識這個藍光榮的，這老小子當了二十來年的警察了，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得罪孫胖子的人最多，孫胖子手下本來五十多個小偷兒，這小偷兒跟警察啊，說白了都有勾的，分片，比如這處市場歸一片小偷管，只準他們偷，別的小偷不許過界，而這片小偷兒偷到多少錢了，也一個月拿出多少去孝敬這片的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