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季霖沒睡好，似乎在碰上葉綸森后，他的睡眠質量就大不如從前了，他躺在床上碾轉反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葉綸森和他說的那句話。
葉綸森想讓他成為他的御用男演員啊……
就像是羅伯特．貝尼尼與尼科萊塔．布拉斯基、約翰．福特與約翰．韋恩或者是張藝謀和鞏俐他們都是彼此的御用搭檔。
“有人說，究竟是因為有了好導演才產生了好演員，還是因為先有了好演員才產生了好導演，這個問題就好像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一樣白癡。
其實上帝每時每刻都在打造上乘的人種，不過是到了人世間兩個上乘的人總是很難相遇罷了。”
季霖從來不奢想自己是個上乘人，但他知道葉綸森絕對是個天才，他年少時就曾寫出過熱銷書，盛極一時的時候甩手拍電影，連拍幾部都是票房與口碑大賣。
這樣的人物，季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與他并駕齊驅。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珠玉被人從深深的低谷里給撈了出來，撥開了蒙塵其上的淤泥塵埃，溫柔擦拭，研磨出瑩潤的色澤光芒。
他躺在床上，看著被月光潤澤過的天花板，他的心恍恍惚惚，像是飄在云間，云層軟綿綿包圍著他，他慢悠悠的舒了口氣，終究是側躺蜷縮著睡著了。
第二日拍攝進行得很順利，季霖雖然晚上沒睡好，但他精神狀態卻很好，只不過今天的戲份比較多，他還有機場和葉綸森的對手戲，晚上八點收工，一天的戲拍下來，大家都挺累的。
季霖回了房間，剛剛洗完澡，他的手機就響了，是他經紀人李京打來的。
季霖打開了手機免提，擦著頭發聽著李京的聲音。
“季霖，這兩天怎么樣，戲拍的順利嗎？”
季霖湊近了些，他說道：“挺順利的，劇組的進度很快。”
李京“嗯了一聲，說：“那就好，我給你找了個助理，雖然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但看著挺干練的，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她大概過兩天到你這邊來，你和劇組說一聲。”
“謝謝李哥。”季霖壓低聲音說著謝謝。
電話一頭傳來李京的笑聲，“照顧你是應該的，季霖，李哥和你說，這次能進葉綸森的劇組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一定要演好，等上映了，不，只要等葉綸森放出主創人員的信息，你的通告就會源源不斷，身價也會翻一番。”
季霖答應著，他有些猶豫，是否該告訴李京，葉綸森找他當御用演員的這件事，這時候他房間門被敲響了，季霖愣了一下，關了免提，對李京說：“李哥，我房間里有人來了，先不聊了，謝謝你給我找助理，等我回去請你吃飯。”
李京“哈哈”笑了兩聲，說道：“就這么點小事不用和我客氣，再說了等你紅了，出去的時候那肯定就是扎堆的人圍著了，好了好了，不說了，你在劇組好好表現，我掛了啊。”
掛了電話，季霖急急忙忙跑去開門，打開門卻沒看到人，他走到門外，便看到葉綸森懶洋洋的靠在門邊的墻壁上，仰著頭看著墻上的壁燈發呆。
“葉導？”
季霖叫了他一聲，葉綸森側過頭，壁燈的光落在他的臉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投下兩片陰影，他直起身，輕輕說道：“我敲了好久的門。”
季霖一怔，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葉綸森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在和自己抱怨嗎？還是撒嬌，這語氣聽上去更像是在撒嬌啊！
季霖腦袋都快錯亂了，混成了一團漿糊，倒是葉綸森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讓季霖內心跟幾百頭藏羚羊跳躍而過似的。
“對不起，我剛才在和經紀人打電話，沒及時開門。”
季霖跟在葉綸森身后，一邊進房間一邊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葉綸森也不是什么計較的人，為什么會突然和季霖小聲抱怨一下，他自己也料想不到，似乎自然而然的就脫口而出了，想要看看季霖的反應，一定很有趣。
葉綸森拿著劇本，進屋后直接走進去坐在了沙發上，他看了一眼季霖亂糟糟的床和打開著的行李箱，季霖臉一紅，立刻走過去用腳提了一下行李箱蓋子。
葉綸森轉開視線，他看著季霖，“你剛剛洗澡好？”
季霖點頭，他頭發還是半濕著，那擦頭發的毛巾還丟在床上沒來得及收起來，他沒想到葉綸森會過來，就問他：“葉導，有什么事嗎？”
葉綸森拿起劇本晃了晃，他說：“我有幾段戲份的情緒把握不好，想讓你演一遍，我看看。”
原來是做學術交流啊……
季霖覺得沒勁，背過身子癟了癟嘴，葉綸森看他沒理自己，疑惑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季霖一凜，想到自己在和誰鬧小情緒立刻就乖乖的接過劇本，低頭若無其事地問道：“葉導，是哪段啊？”
葉綸森湊過去，頭抵著季霖額前，季霖的視線稍微往下一瞥便看到了葉綸森的嘴唇。
季霖悄悄往后挪了挪，葉綸森也沒在意，把要季霖演一遍的片段指給他看，季霖這才垂下眼，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場戲是元離來到日本后，錯信了人，而被騙光了身上所有的錢。
這場是感情戲，只不過葉綸森似乎天生缺少根筋，季霖讓他先演一遍，葉綸森對他說：“我演的不好。”
“沒關系的，我就看一遍你是怎么表達情緒的。”
葉綸森有些猶豫，但還是依言演了一遍。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演員和導演說戲的了，葉綸森倒不覺得丟份，他演完了這段后，就對季霖說道：“我覺得我情緒不夠。”
季霖看完之后，直接問：“葉導，你是不是從來都不缺錢啊？”
葉綸森一愣，他側過頭，竟然還認真的想了想，他說：“嗯，我十五歲開始寫第一本書，之后的稿費第一年就是兩百萬。”
季霖后悔問他這事兒了，實在是太拉仇恨了吧，他燦燦的笑，他說：“葉導你真厲害，我十五歲的時候就想著考試沒考好怎么讓爸媽不發火呢！”
葉綸森被季霖臉上那愁苦的笑也逗樂了，他眉毛微揚，眼神逐漸變得柔軟，他說：“這樣的十五歲也很好啊。”
氣氛有片刻的凝滯，房間燈光溫柔的落在葉綸森的眼旁，他安靜的望著季霖。
被葉綸森注視著讓季霖有些慌亂，他拿起劇本，遮住了半張臉，深吸了一口氣后，便說：“那我開始了。”
季霖是真的有表演天賦，他大學的表演課從來都是簡簡單單就能得第一，當時的老師也都是對他贊不絕口，說他是“一顰一笑都是戲。”
就像此刻，他在葉綸森面前所呈現出來的元離，雖然與他自己所飾演的曲溪是完全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但是他依舊游刃有余的表現出了元離被信任的人欺騙后，那種心房決堤的情緒。
元離身上所有的錢都被卷走了，一個人在異國，他站在街頭，周遭都是一張張陌生面孔，他抬眼看著人潮，滿眼茫然無措。
季霖抬起頭，瞳孔散開，葉綸森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緩緩移下，他發現季霖不僅是神態在變化，他手背上的經絡都似乎在一點點揪緊，匯聚成了一股猙獰的吶喊。
葉綸森看著季霖，他有些明白過來，這種時候，情緒應該怎么控制了，他朝季霖點點頭，季霖稍微舒了一口氣。
外泄的情緒慢慢收回，他每次演戲的狀態都很投入，其實這種拍戲的法子是挺累的，還特別考慮演員的心理素質，要是入了戲出不來可就慘了。
約莫休息了幾分鐘，季霖喝了杯水，葉綸森又指了指劇本上的另外一段，季霖瞅了幾眼，繼續給他試戲。
之后兩天，葉綸森每天晚上都會來季霖的房間和他討論劇本，季霖拍一天戲，晚上回來還不安生，雖然有些累，但他心里頭卻是高興的。
周三的時候，李京給他找的助理菜菜來劇組報道了，菜菜這個小姑娘做事很干練，季霖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也沒覺得生活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有了個助理，還真的是給他省事了很多。
菜菜在季霖房間下面一層樓住下，是和組里另外一個助理小姑娘住一起，她性格開朗很快就和劇組里的人打成一片。
做事也賣力，每天都是她起的最早，自從她來了，生活助理基本已經不用去叫季霖起床了。
就是有一點不大方便，那就是葉綸森見季霖旁邊跟著個小姑娘助理后，就不來和他做學術交流了，為此季霖還失落了好久。
在香港的拍攝時間不算久，約莫過了一個月便結束了，而后全劇組啟程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