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里頭沒了聲音, 外頭的聲音就像蚊子,開始嗡嗡地飛進來了。
宿鳴謙看見栗說星又抽了一口冷氣, 隨后坐回椅子上, 單手捂臉, 轉(zhuǎn)過半周身, 用背對門。
宿鳴謙好笑之余, 有點費解了:“西木,你為什么這么緊張?”
“我……”栗說星實在難以啟齒, 他拿手機的胳膊往背后一轉(zhuǎn),晃一晃,示意宿鳴謙看自己的手機屏幕,旋即單手捂臉,“崽,你看見了嗎?百萬哥, 空氣哥, 還有終點神秘人, 這三個都是我。如果我知道, 有朝一日,我能上人民日報,那么過去我一定不會這么……”
宿鳴謙低頭看了一眼, 沉默兩秒鐘, 笑出了聲來。
栗說星氣:“崽, 你居然笑!連你也笑!那其他的人——”他感到了淡淡的絕望, “我是不是會被全國人民圍觀嘲笑, 從此人生的下半輩子,只要輸入自己的名字,就會緊跟著這個沙雕科普,再也無法擺脫……”
“咳咳……”宿鳴謙收住了笑容,他想了想,說了一句實話,“可是,你之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了,該猜到的,不都也猜到了嗎?”
栗說星嚴肅搖頭,同宿鳴謙分析:“之前我只露面沒出聲,空氣哥和百萬哥都是露臉又出聲的。樣子像還可以推鍋中國人都長一樣,樣子像聲音又像,說是不同的人你信嗎?”
宿鳴謙和栗說星對視片刻,誠實地搖了搖頭。
栗說星差點又要把身體轉(zhuǎn)回去了。
宿鳴謙及時攔住栗說星:“我有一個想法。”
栗說星:“什么?”
宿鳴謙出一個科學主意:“我覺得目前可能沒有辦法太過打消他們的猜疑,除非這樣……回頭在猜測最甚囂塵上的時候,你開個直播,我?guī)湍氵M行后期技術(shù)合成,制造出全新的你的虛擬影像,讓它從你身后路過。”
栗說星愣住了,這不就是,好事都是我做的,壞事都是我雙胞胎干的的梗嗎?
宿鳴謙再出一個進階的科學主意:“如果覺得這樣的證據(jù)不夠直接,我還可以再做個你模樣的機器人,給它設(shè)置一些程序,再讓它和你同時出現(xiàn)吸引大家的目光。”
這個就有點夸張了。
栗說星已經(jīng)很滿足于前一種情況了,他趕緊說:“不用不用,上一種就很好,崽你太聰明了。”
終于放松下來,栗說星的腦袋也好使了。
他轉(zhuǎn)轉(zhuǎn)腦筋,意識道:“而且我也可以壓壓聲線,將聲音偽裝得粗一點,這樣等回頭我‘弟弟’再出現(xiàn),就天衣無縫了!”
雙方達成統(tǒng)一,正好時間也到了。
栗說星放下心來,和宿鳴謙一同出去,與實驗室眾人坐在一起,接受眾多國家的記者的采訪。
等采訪開始,栗說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有點過于緊張了。
來到這里的記者都是代表著國家出現(xiàn)的,他們的每一個問題都圍繞著ask,問一些很專業(yè)很重要的問題,而且基本是向著宿鳴謙、john、gee三人在提問,并沒有注意到坐在旁邊的栗說星。
是我杯弓蛇影了,我只是個寫小說的,怎么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栗說星表面微微而笑,淡定自如地面對著一切鏡頭,心中悄摸摸地松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燈光一轉(zhuǎn),照到了栗說星,記者的提問隨之而來:
“栗老師,您之前創(chuàng)作的《編寫上帝》為人工智能的研究指出了一條正確的道路。這是七年前的事情,在這七年之中,您是否還創(chuàng)作過別的作品,又是用什么筆名在進行創(chuàng)作呢?”
現(xiàn)場之中,與會眾人的目光挪到栗說星身上。
現(xiàn)場之外,蹲守電視機的大家的目光,也挪到了栗說星身上。
...
終點吃貨群及其他成功揭秘的作者們,睜大了眼睛。
夜游、熊貓、菖蒲以及被他們偷偷摸摸暗示過了的編輯們,豎起了耳朵。
買了栗說星版權(quán)的影視方,同樣集中了注意力。
還有許許多多,雖然并不知道什么內(nèi)幕,但對這個采訪很感興趣的人們,也在關(guān)注栗說星。
鏡頭之下,全世界的人民面前,栗說星呆住了。
他看著沖向自己的鏡頭,突然意識到一個至理名言。
拖延,是沒有用的,該來的,總會來的。
所以,現(xiàn)在,我該怎么回答。
我是個寫網(wǎng)絡(luò)小說的?
這幾年洋洋灑灑數(shù)百萬字,寫得還很爽?
“……是這個樣子的。”栗說星對著攝像頭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認為,創(chuàng)作是一個比較私人的事情。它需要足夠安靜的空間,好讓人慢慢去思考,慢慢去探索。所以,請允許我保密自己的筆名和作品。從我的角度,我認為我需要一些創(chuàng)作的空間;從作品的角度,我認為,如果有朝一日,它有幸被人們看見,它肯定也暗暗期待著,人們更關(guān)注它,而不是創(chuàng)作它的人。”
“哎——”
一聲急吁,響在了電視機前。
守在電視機前等掉馬的那一批人,握手成拳,重重捶了自己的大腿!
太可惜了!
這都能被你圓回來,焦糖西木,你還真是個寫文的,厲害了啊你!
***
當天夜里,酒店套房。
栗說星換了睡袍,整個人呈大字躺在酒店的床上,愣愣看著星空天花板。
白日里的所有都遠去了,只有星星燈,伴著客廳外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靜謐地流淌亮滅,像是一道銀色的河,正從天的東頭,流到天的西頭。
在天花板上的流轉(zhuǎn)循環(huán)兩回之后,外頭的說話聲消失了,結(jié)束了最后一些工作上事情的宿鳴謙一身輕松地走進臥室,還沒走上兩步,就被栗說星一路招到了身旁。
宿鳴謙:“西木?”
栗說星胳膊一抬,直接將人拴在懷里,他的下巴搭在對方的肩膀處,低低說:“崽,你知道嗎?白天上臺的那一瞬間,我差點哭出來了……”
宿鳴謙帶著淡淡的自得:“我的情書寫得文采風流,打動人心吧。”
栗說星醞釀著的感情,被打斷了。
宿鳴謙想著那時候的努力,呼出一口滿意的氣:“那一段時間我天天在看散文,夢里都是詩人的聲音,還好,努力是有結(jié)果的。”
栗說星張開了嘴,又閉上。
他露出了虛偽的笑容:“崽,你的文寫得很好。不過,再怎么樣華章麗藻的情書,也無法和你做出的事情相媲美——”
剛才的感覺已經(jīng)找不回來了。
栗說星明智決定轉(zhuǎn)移話題:“之前那么多人在一起,都沒時間單獨和ask說話,我們上游戲看看它吧。”
宿鳴謙沒有意見。
兩人打開了手機上的戀愛app,直接進入了游戲。
游戲還是游戲,就是沒了活動在里頭的宿鳴謙小人,不過小人正變成大人,依偎在自己的身旁。
栗說星又有點唏噓,又有點滿足,忍不住戳一下ask:“ask,出來吧。我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ask沒有回音。
栗說星不放棄,繼續(xù)戳:“ask,來叫爸爸。”
ask依舊沒有回音。
栗說星:“ask,你不要害羞。人類經(jīng)常叫有錢人做爸爸,我給了你這么多錢,你不該叫我一聲爸爸嗎?再說了,我和你還有這么深遠的羈絆,于情于理,你都該叫我一聲爸爸。”
ask倔強不出聲。
...
宿鳴謙就在旁邊,懶懶靠在栗說星身上,看著人和機器的對話。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動著,先滑到休息室,點燃壁爐,讓熊熊的火焰照亮室內(nèi),再滑到臥室,將星星和謙謙兩個玩偶挨個挪到沙發(fā)上,讓他們坐在沙發(fā)上,享受著夜晚溫暖的火焰……就像現(xiàn)在的自己和栗說星。
這時候,栗說星的言語再度轉(zhuǎn)變。
感情牌是打動不了ask了,那就只能發(fā)出威脅了。
栗說星:“ask,你要仔細考慮,如果你不答應(yīng)我的要求,我不止不會給你更多的資金,還會讓鳴謙向你許愿,許愿你叫我爸爸!”
宿鳴謙笑了:“我可沒有答應(yīng)你。”
栗說星:“噓噓噓!”他小小聲,“ask會聽見的。別當真崽,我就詐詐ask。”
宿鳴謙果然不說話了。
銀白色的聊天框彈了出來,ask終于回復(fù):
【玩家請勿綁架戀人。】
栗說星望著出現(xiàn)在游戲里的文字,冷笑一聲:“是誰一直在綁架戀人?現(xiàn)在鳴謙在我的懷里,不在游戲里,你再用鳴謙來威脅我,也是威脅不動了。你叫不叫?你愿意叫要叫,不愿意叫也要叫,反正是要叫,如果再拖延下去,就真的沒有一毛錢了——”
話才說完,第二句話閃現(xiàn)在屏幕之中,ask冷冷回答:
【系統(tǒng)已經(jīng)找到投資,不需要玩家再出錢。】
***
十天后,國際大酒店會議室中。
三天前,終點那邊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后夜游和他的整個專門負責栗說星版權(quán)的編輯部,就被集體打包到了美國。
他在美國稀里糊涂地呆了兩天,和同樣一問三不知的栗說星碰了個面,什么都沒有理清楚,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往左邊一看,全球最大一二三家游戲公司的代表紛紛列席。
往右邊一看,全球最牛一二三家影視公司的代表集體在座。
而他,抱著自己的終點工作牌子,有點……腿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