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無心璇璣 第九章 變(九)
</br>
</br>第三更。
</br>
</br>****************************
</br>
</br>玲瓏回來了。 而與她一起來的,還有奄奄一息的杜敏行,和少陽派的端平端正兩個弟子。
</br>
</br>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廳,每個人的臉上神情都十分凝重。 端正站在廳中,正敘述一路過來發(fā)生的事情。
</br>
</br>“師娘見師父去了浮玉島久久不歸,又聽聞浮玉島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派弟子二人前來相助。 在高氏山遇到了敏行和玲瓏師妹。 敏行不知被何人打成重傷,玲瓏師妹也……有些不對勁。 我二人在高氏山搜索了一番,不見有他人,不敢耽誤行程,所以便急急過來了。 ”
</br>
</br>褚磊眉頭緊鎖,半蹲在一個紅衣少女面前。 她面無表情,動也不動,簡直像個木頭人,正是失蹤許久的玲瓏!璇璣抓著她的手一個勁叫她,她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除了偶爾眨眨眼,她幾乎就像是石頭做的。
</br>
</br>“爹爹……玲瓏她?”璇璣見褚磊替她診脈完畢,不由急急開口相問。
</br>
</br>褚磊默然無語,抬手在玲瓏眼前揮了揮,低聲道:“玲瓏,聽得見爹爹的聲音嗎?”
</br>
</br>她還是不動,面容死板。
</br>
</br>璇璣忍不住要哭,死死抓著她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褚磊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一旁的容谷主過來看了看玲瓏,在她頭上摸了兩下。 微微一驚:“好厲害的手段!”
</br>
</br>褚磊急道:“谷主知道是怎么回事?”
</br>
</br>容谷主點頭,正要解釋,忽然門外急沖沖跑進三個人,正是禹司鳳他們。 鐘敏言和若玉剛剛換下浮玉島弟子地衣服,隨便洗了把臉將血跡沖走,顧不得儀容整齊就過來了。
</br>
</br>鐘敏言一眼就望見了坐在椅子上穿著紅衣的玲瓏,心中不由一顫。 急忙跑過去,“玲瓏!你這些天跑哪里去了?”他連問好幾聲。 她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連睫毛也不動一下。
</br>
</br>他驚詫莫名,望向璇璣,她忍了好半天,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喃喃道:“玲瓏她……她不知道怎么了……又不動又不說話……”
</br>
</br>鐘敏言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能抬手在玲瓏面前不停地揮著。 急道:“玲瓏!你不要嚇人!這是怎么了?!”
</br>
</br>褚磊沉聲道:“敏言不要說話!聽容谷主說!”
</br>
</br>他猛然住口,絕望地望向那個花甲老人,忽而想起地牢中歐陽大哥的慘狀,心中對他不由自主起了一些恐懼和避諱。
</br>
</br>容谷主自然是沒在意這個小弟子有什么異狀,接著說道:“這個叫做攝魂術(shù),是極高深的一種法術(shù),通常為巫蠱之士所用來詛咒或者暗殺。 你們知道,人有三魂七魄。 所以能言能舞,有七情六欲。 但倘若將其中二魂六魄都抽走,只留下一魂一魄,人是不會死的,但不能說話,沒有知覺。 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
</br>
</br>眾人聽說都是駭然。 鐘敏言急道:“那……可有解救的辦法?!”
</br>
</br>容谷主沉吟道:“辦法倒是有,但找不到會如此高深巫術(shù)的人。 只要將這孩子地二魂六魄取回來,用同樣的法子放回身體里,自然就能恢復(fù)了……雖然不知是誰這樣做,又為了什么目地,但是會這種法術(shù)的人少之又少,施法的人自然不會解救她,所以……”
</br>
</br>這一下連褚磊也有些撐不住了,微微一晃,一旁的禹司鳳急忙將他扶住。 鐘敏言眼怔怔地看著玲瓏。 她完全沒有變。 烏黑的眼睛,殷紅的嘴唇。 可是,沒有一點生氣。 那眼睛再也不會惡狠狠地瞪他,那美麗的嘴唇再也不會吐出讓他心馳神搖地話語。
</br>
</br>他不能承受這一連串的變故,先是歐陽大哥,接著是玲瓏。 他現(xiàn)在只想放聲大吼,沒命地奔跑,奔跑,然后把自己深深埋在地里,永遠也不要出來,這樣就永遠也不會痛苦了。
</br>
</br>“我去找!”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眾人急忙回頭,卻見璇璣定定地站在那里,低聲道:“我去找回玲瓏的二魂六魄!我去找人救回她!我一定會把她救回來!”
</br>
</br>眾人萬萬想不到這個平時懶懶的,看上去還有些呆板的少女居然有這樣大的勇氣。 褚磊有些動容,最后卻搖了搖頭,“璇璣,這不是兒戲。 天下之大,你從哪里找?”
</br>
</br>璇璣咬了咬唇,認真地說道:“只要慢慢找,一定能找到!不管多少年,我一定要把玲瓏救回來!”
</br>
</br>禹司鳳點了點頭,“我也一起。 ”
</br>
</br>璇璣感激地看著他,他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就是這樣的微笑,讓她覺得,無論什么樣地困難,有司鳳在身邊,就一定能過去。 他簡直就是她仰仗倚賴的神。
</br>
</br>鐘敏言嘴唇微微一動,起身道:“我也去。 不管多少年,就算死了,也要找到。 ”
</br>
</br>褚磊正要說話,卻聽旁邊傳來一陣****,一人喃喃道:“師兄……這里是……?”
</br>
</br>正是方才一直重傷昏迷的杜敏行,他醒了過來。 褚磊急忙蹲下身子,低聲道:“敏行,是我。 不要動,你的傷口剛剛包扎好。 ”
</br>
</br>杜敏行被端平端正帶回來的時候,幾乎是個血人,渾身上下有無數(shù)道傷痕,都是又細又薄,像是被什么纖細的武器所傷地。
</br>
</br>他眨了眨眼,終于有些回神,忽然一把抓住褚磊的手,急道:“師父!高氏山……那幫妖魔……把敏覺抓走……玲瓏師妹她失了魂!”
</br>
</br>褚磊心中一凜,沉聲道:“莫急,慢慢說!”
</br>
</br>杜敏行大口喘氣。 緊跟著劇烈咳嗽起來,璇璣急忙把茶水端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兩口,只覺他目光融融,定定看著自己,里面似有什么情感在糾結(jié)纏繞。 她雖然有些懵懂,卻也禁不住手腕一顫。 茶水潑了大半在他胸口。
</br>
</br>好容易順了氣,他才輕道:“師父派我和敏覺回少陽派。 我們經(jīng)過高氏山的時候,本想四處找找有沒有玲瓏師妹,誰知……遇上了那伙妖魔,好生厲害,弟子斗他們不過,險些喪命。 然后玲瓏師妹……不知從什么地方跑了出來,她似乎與那為首地妖認識。 大聲斥責(zé)他一番,讓他放了我和敏覺。 誰知……那人只是冷笑,說了一句:是時候了。 隨后不知對玲瓏師妹用了什么法,她頓時變得……好像個木頭人。 那人把敏覺抓走,又將弟子重傷,讓我?guī)г捊o師父你,就說……舊日恩怨只當(dāng)一筆勾銷,他遲早會踏平少陽派……毀了定海鐵索……”
</br>
</br>眾人聽說這一番曲折。 都有些莫名其妙。 那人說舊日恩怨,莫非是褚磊的仇敵不成?但褚磊身為少陽派掌門,生性嚴(yán)謹,處事一向公正磊落,甚少與人結(jié)怨,到底是什么人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對付少陽派?無論如何。 對方與那些企圖破壞定海鐵索的妖魔是一伙的,知道了敵方是誰,要救玲瓏和陳敏覺,就容易多了。
</br>
</br>璇璣忽然望向容谷主,淡淡說道:“谷主,你上回和那只妖說,他們的老巢是在不周山,對不對?”
</br>
</br>容谷主猛然一怔。 他當(dāng)日的話,近乎耳語,除了那只妖本不該有任何人聽見。 那副宮主興許有什么別致地法子可以偷聽到。 也罷了。 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居然也聽見了,不能不讓他吃驚。
</br>
</br>她這話一出。 褚磊也忍不住望向他,很顯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群妖地老巢是在不周山。
</br>
</br>“你……”他竟然無話可說。
</br>
</br>璇璣問道:“是不是真地?”
</br>
</br>容谷主盯著她看了良久,才緩緩點頭,“不錯……我也是聽說地。 至于事實如何,那只有去了才知道。 ”
</br>
</br>璇璣道:“我就是要去不周山,把二師兄和玲瓏的魂魄帶回來!”
</br>
</br>鐘敏言他們紛紛響應(yīng),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飛到不周山把妖魔的老巢給搗個稀巴爛。
</br>
</br>褚磊皺眉道:“胡鬧!憑你們幾個的本事,如何能斗得過妖魔?莫忘了東方島主都重傷在妖魔劍下!你們幾個孩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br>
</br>他說得自然也有道理,一想到還重傷臥床不能動彈的東方島主,先前那股豪情好像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去了也是送死,可是不去,玲瓏和陳敏覺又怎么辦?
</br>
</br>褚磊又道:“此事從長計議,不可魯莽!眼下守住少陽派,不讓妖魔猖狂是首等大事。 那不周山,誰也不許去!”
</br>
</br>璇璣定定看著他,輕道:“在爹爹心里,女兒和弟子的命,竟然比不上少陽地面子?”
</br>
</br>褚磊登時大怒,抬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光,然而見到她絲毫不畏懼的眼神,灼灼閃亮,那巴掌卻無論如何也揮不下去了。 他緩緩放下手,沉聲道:“不是面子!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你想少陽派也變得像軒轅派那樣,被滅門?數(shù)百人的性命,與兩人的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你想不明白嗎?”
</br>
</br>璇璣低聲道:“我是不明白。 定海鐵索的事情你們明明知道,卻從來不說。 事情發(fā)生了,又遮遮掩掩,遷怒在別人身上……我是不知那被關(guān)押的什么妖魔有多厲害,更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朗刂êhF索不放。 但我知道,他們的目地只是破壞鐵索,不是滅門。”
</br>
</br>褚磊忍無可忍,鐵青著臉,一掌拍向旁邊的紅木燭臺,那燭臺立即碎成一片一片的,散了一地。
</br>
</br>“你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厲聲道,“你不明白那妖魔若是被放出來,生靈涂炭會死多少人!更不明白五大派同氣連枝,守護的到底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卻在這里與我爭辯,璇璣!你太讓我失望了!”
</br>
</br>語罷,場內(nèi)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望著璇璣,盼她服輸,說兩句軟話,將這場尷尬化解掉。 誰知她只是淡淡一笑,輕道:“妖魔若是殺人了,再將它殺了就好。 它沒有做壞事,為什么要殺?我不愿意用玲瓏和二師兄兩條命,去換那些不確定的東西。 總之,我一定要救他們。 ”
</br>
</br>“你……”褚磊恨不得將她踢出去,永遠也不要再見。
</br>
</br>容谷主趕緊過來打圓場,“好了,褚老弟息怒,小丫頭你也少說兩句!茲事體大,不是你們小孩子胡鬧地時候。 你也見識過那些妖魔的手段,總不能為了賭氣,就將整個少陽派棄之不顧。 更何況,你們這些年輕弟子當(dāng)前的任務(wù)不是這個,而是簪花大會。 在此之前,誰也不要搗亂。 夜深了,都趕緊回去休息。 讓你們大師兄也好好養(yǎng)傷。 ”
</br>
</br>璇璣自己也知道說得過分了,走到門口,才回頭輕道:“爹爹,我不是要放棄整個少陽派。 我是想……大家都能像以前那樣,在一起開開心心。 所以……玲瓏的事我不放棄,少陽派,我也絕對不放棄。 ”
</br>
</br>褚磊臉色鐵青,一時間只覺無比疲憊,揮了揮手,什么也沒說,頹然坐了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