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無心璇璣 第三十二章 危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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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紫狐只覺身體晃晃悠悠,仿佛靈魂出竅一樣,不知要飄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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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死了?真的死了?連陰間大門都還沒進(jìn),莫名其妙就死了……好不甘心。 不過也好,死了之后雖然不能救他,至少可以在陰間陪著他一起受苦,好過他一個(gè)人,千萬年的孤寂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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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想得入神,忽然眼前一亮,她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猛然一重,狠狠摔在了地上,差點(diǎn)把牙給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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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死啊……”她喃喃說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只覺渾身沒有一點(diǎn)力氣,腰上隱隱作痛,原來還是郁壘的鞭子擦了一下,雖然受傷不重,卻足以讓她動(dòng)彈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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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唉,到底是哪個(gè)混賬把老娘的蠟燭吹滅的?回頭我一定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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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爬不起來,只得躺回去,怔怔望著周圍的景色,正是原來的祭神臺(tái),青銅鼎好端端地?cái)[在那里,五根巨香還在燃燒,已經(jīng)燒了一小半。 鼎下……鼎下的黑蠟燭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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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就要跳起來,忽聽頭頂一人笑吟吟說道:“居然是一只狐貍,毛皮還挺水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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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紫狐愕然地看著一顆腦袋伸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那人穿著青袍,長發(fā)幾乎垂到她臉上,面上卻戴著一張猙獰的修羅面具。 面具后目光灼灼,堪比天上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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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她有些眼熟,突然想了起來。 尖叫道:“你是離澤宮的人?!是你把蠟燭吹滅地?!老娘沒做過得罪離澤宮的事情吧!再說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干嘛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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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顆腦袋正是副宮主的,他笑吟吟地,抬手將她提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誰和你這種卑微的狐妖是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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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話語雖然含笑,卻是說不出的輕蔑鄙夷。 紫狐登時(shí)大怒,然而渾身無力。 后頂皮又被他抓著,毫無還手之力。 只能惡狠狠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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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副宮主又笑道:“你留著只會(huì)礙事,誰想你命大的很,居然沒被神荼郁壘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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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紫狐怒極反笑,森然道:“是啊,他們沒殺了我,你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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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副宮主把她往袖子里一塞,輕道:“殺你?未免臟了本座的手。 正好簪花大會(huì)要開了。 你就做那朵被摘地花吧,省了很多功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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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紫狐在他袖子里破口大罵,都是一些聞所未聞的臟話,令人匪夷所思。 副宮主先時(shí)還能含笑聽,聽到后來卻有些厭煩,在袖子上輕輕一拍,紫狐只覺他地真氣透過袖子刺過來,一口氣頓時(shí)堵在喉嚨里。 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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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事可不容你破壞。 ”他低聲說著,回頭望向被他移到祭神臺(tái)后的黑蠟燭,看得片刻,終于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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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從黑甜鄉(xiāng)中緩緩醒來,只覺渾身沒有一點(diǎn)力氣。 仿佛是被誰背在背上,搖搖晃晃,那人的腳步放得極輕,像是怕驚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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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微微動(dòng)了一下,那人立即發(fā)覺了,低聲問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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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禹司鳳的聲音。 她猛然睜開眼,四處看了看,還是那個(gè)陰沉的天,還是那一輪伸手就可擷取的圓月,他們還在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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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后面過來一人托住她的脖子。 沒好氣地說道:“受傷了就別亂動(dòng)!乖乖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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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鐘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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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乖乖靠在禹司鳳背上。 貼著他地長發(fā),心中只覺空落落地。 半晌,才喃喃道:“我們……這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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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禹司鳳輕道:“紫狐不是說那些妖魔的老巢在西北么?我們就去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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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一提到紫狐的名字,璇璣心中便是一慟,眼里一陣火辣,淚水順著禹司鳳的頭發(fā)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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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見她這樣傷心的哭,想到紫狐生死未卜,也跟著難過起來。 過了一會(huì),鐘敏言吸了吸鼻子,道:“我相信她沒死,應(yīng)當(dāng)是被彈回陽間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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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聽他說得篤定,忍不住定定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在問:“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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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敏言別過臉去,悶聲道:“一定是這樣了!你哭什么?難看死了!受傷了還哭,本來就長得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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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被他一吼,立馬哭不出來了,只吸了吸鼻子,無奈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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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禹司鳳嘆道:“璇璣,你下次……不可以再這么魯莽了。 那是神……這次能活下來,當(dāng)真是個(gè)奇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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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吐出來的血還印在胸前,觸目驚心地一大塊,已經(jīng)干了,貼在胸口上,令人無端端地心悸。 眼下這么快能醒,還能說話,不能不說她運(yùn)氣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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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沉默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怎么的,一個(gè)沖動(dòng),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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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直不說話的若玉突然笑道:“依我看來,璇璣竟不簡單呢。 你們忘了?神荼郁壘好像認(rèn)識她,還叫她將軍呢!想來璇璣前世一定是個(gè)了不得的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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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這話一出,璇璣登時(shí)無話可說,鐘敏言臉色大變,只有禹司鳳淡道:“若玉,沒有根據(jù)的事情,這會(huì)說來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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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玉輕笑道:“怎么沒根據(jù)?我們方才都看見聽見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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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敏言急道:“我什么也沒看見!看見了也不相信!那兩個(gè)神一定是認(rèn)錯(cu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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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勉強(qiáng)接口:“是……是啊,不是說這把崩玉是神器嗎?可能他們以為我是這個(gè)劍以前地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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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了,他們口中,這柄劍不叫崩玉,而叫定坤。 定坤,定坤……為什么她對這個(gè)名字如此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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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玉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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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禹司鳳背著璇璣走了一段,只覺她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便柔聲問她:“覺得怎么樣?哪里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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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搖了搖頭:“方才胸口疼的厲害,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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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忽覺他轉(zhuǎn)頭過來,鼻息溫和,吐在她唇上,璇璣面上一紅,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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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要再?zèng)_動(dòng)了,否則遲早我會(huì)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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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喟然一嘆,那話說了半截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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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呢喃道:“我……我下次一定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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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耳邊聽得他輕輕一笑,像一只酥軟的小手,在她疼痛的心口摸了兩下,癢癢的,卻十分舒服。 她忍不住想****,到底臉皮薄,整張臉猶如火燒一般的燙,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貼著耳朵輕道:“我……很重吧?現(xiàn)在我沒事了,自己可以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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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禹司鳳秀長的眼睫微顫,低聲道:“我不會(huì)放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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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頓了一下,又道:“四年前就開始后悔,為什么不是我背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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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璇璣頓時(shí)想起四年多前,大伙去鹿臺(tái)山捉蠱雕地事情,那時(shí)候她很沒用,什么都不會(huì),被地荊棘刺傷了腳,背她地人是不情不愿的鐘敏言。 眼下他舊事重提,倒教她無端生出許多感慨來。 那時(shí)候,是鐵三角,后來玲瓏加入,成了鐵四角,四個(gè)人什么事都在一起,發(fā)誓要做一輩子地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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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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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算被爹爹趕出來,我也不后悔來不周山救玲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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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低聲地,堅(jiān)決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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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禹司鳳沒有說話。 凄冷的月光映在少年的側(cè)面上,長睫修眉,極其動(dòng)人。 一望無際的不周山,蔓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天盡頭,天頂?shù)脑铝琳衷陬^上,仿佛伸手就可以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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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陰森的景象,不知為何,卻讓璇璣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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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靠在他寬闊的后背上,輕輕搖晃,周圍沒有一點(diǎn)聲音,只有兩人的心跳。 她只盼這一條路暫時(shí)長一點(diǎn),再長一點(diǎn),不要那么快走到盡頭。 讓她,可以安靜地與他一起,再走多一點(diǎn)的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