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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原本正埋頭收拾著書冊子, 驟然聽到師姐的聲音,似乎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想遮掩,但見霧心神情淡定, 并無多想, 只是比較茫然的樣子,又安下心來。
小師妹想了想, 試著解釋說:“無心人, 就是‘心’的情況比較特殊的一類人。他們因為先天或者后天的原因沒有心, 所以在心修上會面臨一定困難。”
霧心不解:“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種人?”
霧心過去沒怎么學過心修方面的內容, 說來奇怪, 師父似乎刻意對她放慢了這一塊的教學進度。
憑她修煉的年頭,她本不該不知道這些概念, 可這一刻, 她看著這些詞匯, 卻覺得陌生得異常。
小師妹莫名慌亂:“應、應該是因為師姐平時都將時間花在練劍上, 所以沒有注意其他知識吧。更何況, 這本來就是比較冷僻的內容,無心人數量非常稀少, 平時都不太能遇到,普通人都不會關注的。”
秋藥稍作停頓,望著霧心,又輕輕說:“師姐維持現在這樣就好,即使不知道這些,也沒有關系。”
霧心“噢”了一聲,可眼睛卻沒有從小師妹的手抄本上離開。
說不清是為什么理由, 但她似乎對這些內容有些興趣, 仍借著師妹屋中明亮而安逸的燭火, 繼續閱讀著那本書上的文字。
“無心人,力量強大,能成魔,卻沒有成仙的先例……”
霧心一字一字地念著。
她評價道:“聽起來蠻可怕的。”
小師妹見狀,索性在霧心身邊坐下。
霧心側目,正好看到小師妹凝視著自己。
不知是不是錯覺,師妹眼底似乎有點復雜的情緒,而這種眼神,讓她想到師弟。
師弟對著她時,偶爾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好奇怪,他們為什么都要用這種目光來看她?
而這時,小師妹輕輕握住霧心的手。
她望著霧心,循循說:“我不會這樣覺得。許多無心人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是什么時候變成無心人,并沒有意圖要做壞事。
“還有許多無心人一生行為做事都與正常人相差無幾,只是不能成仙而已。不能一概而論。
“對我而言,只要是真正對我來說重要的人,無論她是不是無心人,我都不會介意。”
霧心不太明白師妹為何會忽然握住她的手。
小師妹是她親自養大的,她懂得她一舉一動下所有內涵。
小師妹此刻的動作和聲音,無疑都帶著安慰她的意思。
霧心并未覺得自己現在有需要被安慰的事,可怪異的是,師妹的手如此溫暖而柔軟,居然真的化開了她心底所有不安。
霧心轉向師妹,又問:“你什么時候對心修方面的事這么感興趣了?難道和你的醫術有關……你最近碰上了是無心人的病人?”
小師妹習醫已有數年。
自從她有了一定水平后,她有時候會去花醉谷附近的城鎮義診。
因為師妹天生有治愈的靈氣,醫術也不錯,比尋常大夫可靠,且還有花千州弟子的好名聲,所以在附近一帶已經有了些名望,偶爾也會有專門來找她看病的病人。
霧心之前經常見到小師妹為了一些病人罕見的疑難雜癥,徹夜埋頭苦讀醫書。
但這回,小師妹搖搖頭,含糊地說:“不是這個原因。”
霧心問:“那是什么?”
“這……”
小師妹其實不是很擅長在她面前說謊,她眼神有點飄忽不定,但又說不出話來。
霧心嗔怪道:“神神秘秘的。”
小師妹靦腆地對她一笑,說:“將來再告訴師姐。”
將來再告訴師姐。
這句話都已經是她想保有秘密時的固定句式了。
她偷偷給她買了禮物,又不小心被霧心提前發現的時候,就打迷糊說將來再告訴師姐。
她沒學會師父教的劍術,換霧心教了幾遍也沒會,她又不好意思承認,悄悄一個人躲起來練習的時候,也說將來再告訴師姐。
還有一次,她大概是和小七吵架了,眼眶紅紅地從花醉谷外面跑回來,躲進房間里哭了一整天,把房門鎖上誰也不見,還是啞著喉嚨隔著門可憐巴巴地說將來再告訴師姐。
那一回,小七派來的黑鷹在小師妹的屋脊上守了一夜。
據說小七本人也在離花醉谷還有四里路的地方站了一整晚。
那是他成年以后,離花醉谷最近的一次。
后來黑鷹不厭其煩地來回幫他們送了幾次信,師妹也出去見了小七,兩人才終于和好。
情緒平復以后,小師妹告訴了霧心他們吵架的理由,居然是因為小七有一次送了小師妹一種很珍貴的草藥,小師妹很喜歡,他就幾次三番又去找。
之后師妹才知道,這種草藥是小七深入一個魔獸橫行、很危險的地帶尋來的。
師妹頓時很擔心,勸他別去了。
小七一番努力,本是想得到夸獎,結果卻被勸了很失望,認為自己好意被辜負,開始慪氣說就要去。
小師妹勸了半天勸不動,感覺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也很難過,生氣了。
兩人大吵一架,小師妹最后哭著跑了。
霧心聽完非常震驚。
這居然都能吵起來。
她果然搞不懂情侶。
有時間糾結這些,為什么不好好練劍呢?
不過,將來再告訴師姐,總比永遠不告訴師姐好。
霧心這么一想,也就知足了。
霧心想嚇唬她一兩句,但又一張口又舍不得,只覺得小師妹看這么多書,奇奇怪怪的。
霧心將撿起來的書放到桌上,又看向師妹桌上堆成小山的書籍,指尖從書籍古冊的邊沿上滑過。
她問:“不過,無論如何,這么多書也實在太多了吧……都是從書庫里翻出來的嗎?真虧你有這個耐心。”
這么多書,又重又厚,看上去仿佛一輩子也讀不完。
“不。”
出乎意料的是,小師妹否認了。
秋藥說:“其實我是與師兄分工合作的……找書這一塊,主要是師兄負責。他找到合適的書以后,會拿給我,我們分開看。”
霧心一愣:“師弟?”
“對。”
秋藥道。
“師兄以前在清光門修煉,在心修方面比較有研究。而且……師兄他心思細膩,對一些事情,發現比較早。”
經小師妹這么一提,霧心也確實想起來。
好像從幾年前起,小師妹就偶爾會和師弟在一起看書,聊些心修之類的話題。
不過,霧心對修心不大有研究,所以小師妹這方面的問題,從小就是去請教師弟的。霧心習慣了師妹劍術方面問她、修心方面問師弟,先前一直如此,所以即使前幾年小師妹去問師弟問題的頻率提高了,她也覺得是正常的,沒怎么放在心上。
霧心意外地問:“師弟也對無心人這么感興趣?這難道是什么心修研究界的熱門課題嗎?”
師妹笑道:“將來再告訴師姐。”
說著,她聲音放輕了幾分,又說:“或許師姐不用等太久……我和師兄,可能馬上就有眉目了。”
“?”
霧心看不懂小師妹眼底的肅然,只道:“那恭喜你們。”
“嗯!”
師妹一笑。
這時,小師妹轉移話題,問:“對了,今日難得,師姐要不要睡在我房間里?我們和以前一樣,晚上聊聊天。”
霧心沒有理由拒絕,自然應道:“好。”
*
是夜,霧心與小師妹并肩躺在床上。
她們還是同過去一樣,小師妹睡在內側,霧心睡在外側。
兩人聊了些有的沒的的無聊話題,小師妹咯咯直笑。
不過,等熄了燈,屋內忽然寂靜下來。
窗外夜色絢爛,繁星點綴,明月皎皎。
忽然,小師妹道:“師姐,其實有一件事,我還沒對你說過。”
“什么?”
霧心問。
小師妹吞了口口水,才開口道:“以前,我與師兄一起鉆研心修方面的內容,只有一個原因。但是,遇到思秋以后,我又多了一個理由。”
霧心靜靜地聽著她說。
小師妹會在深夜對她說起這個,想必是有難以對外人言的煩惱。
果不其然,小師妹繼續說:“思秋他……其實有一點和師姐是一樣的,他也一直沒能修煉出心劍。”
“……誒?”
這倒是讓霧心怔了怔。
心劍這件事,對霧心來說,也確實有幾分尷尬。
在師父的三個弟子中,她入門最早,修為最高,平時打贏師弟師妹很輕松。
可是,偏偏也是她,始終沒有心劍。
師弟自不用說,來花醉谷不久,就練出心劍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緣故,他平時一直不肯把心劍給她仔細看。
小師妹一樣,她是天靈心,據說修心劍比普通人輕松,練劍幾年后,心劍也順順利利出來了,還是一把很漂亮的細劍。
唯有霧心。
直到如今,她仍然感覺不到半點心劍問世的跡象。
不過,她大部分時候都是不在意的。
她的確偶爾也會疑惑,但她始終記得,師父當年告訴過她,越是強大的武器,越是需要艱難的磨礪。
霧心一直相信,她的心劍是因為格外強大,才會來得晚。
而且,在花醉谷中她雖然是唯一一個沒有心劍的弟子,但在花醉谷外,上百歲還沒有心劍的弟子很多,霧心從未感到自己是個特例。
此刻她問:“小七也不擅長心修嗎?”
“嗯。”
小師妹的聲音悶悶的。
她說:“思秋他沒怎么對我說過,但我知道,他很在意沒有心劍這件事。
“他其實……因為小時候的遭遇,平時很沒有安全感。如果沒有心劍,他就注定要比相同修為的人低一個境界。
“思秋他,對此一直很不安。”
霧心始終聽著師妹說話,但聽到這里,她不在意地道:“其實也沒關系吧,我也沒有修出心劍,我還蠻無所謂的。聽說很多修仙界的前輩都沒有,比如天明仙子、問道真人什么的。
“我可能心修方面天賦是差了一點,但沒有心劍感覺也沒缺什么,用仙劍也挺好的。
“師父也對我說過,心劍只要順其自然即可。”
說著,霧心拍了拍枕頭邊的蒙塵劍。
蒙塵劍不是心劍,沒法像心劍一般收回身體里,所以霧心平時都會隨身攜帶,和它同床共枕,自己睡覺就放枕邊。
這把劍其實很襯她的手,用了這么多年,她也覺得有感情了,平時很愛惜。
蒙塵劍溢著平和的靈氣,仿佛在應證霧心的話,展示她們兩人之間的默契。
師妹笑道:“師姐確實厲害,即使沒有心劍,劍術也比我和師兄要強。”
旋即,她又輕輕垂眸:“若是思秋也像師姐這樣想就好了。我其實也覺得有沒有心劍無所謂,他憑借著自己的能力修煉到如今,本身已經很出色了。
“可是,他想到心劍的時候,總是很介懷。”
淺夜之中,燭影跳動。
師妹濃密的睫毛被燈火染上一片厚重的陰影,帶著濃濃的憂色。
這時,師妹側過身來,面對霧心。
她的杏眸如此清澈,仿若月夜下的湖面,平靜的純粹之中,又倒映著一絲堅毅。
“師姐,其實,我有一個愿望。”
她說。
“總有一天,師姐和思秋都會有自己的心劍。”
“有朝一日,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走在陽光下,不會再有任何危險。”
小師妹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她這樣的表情,霧心會不由自主地希望,她的愿望真的能夠實現。
于是,霧心說:“雖然不知道你的愿望為什么是希望我有心劍,不過,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努力看看好了。”
秋藥又笑了。
她笑盈盈地說:“好。”
這時,秋藥打了個哈欠,似乎迷糊起來:“師姐,我有些困了。”
“那我們睡吧。晚安。”
“嗯。”
兩人話完,霧心看著秋藥往被子底下一鉆,在下面拱成一個球狀,不久就開始一起一伏,似乎睡著了。
霧心拍了拍她的背,待小師妹睡熟,她自己也抱住蒙塵劍,閉上眼,緩緩睡去。
*
霧心今晚淺眠。
不知為何,她好像莫名對師妹說的“無心人”那個詞有點介意。
她一整晚腦袋空空,翻來覆去腦袋里都是這三個字,可要說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好像又沒有。
總之,她沒睡好。
卯時未到,霧心已經迷迷糊糊地醒了。
窗外稀星細碎,天幕晦暗未明。
她低頭看看身邊。
小師妹還安安穩穩地裹在被子底下,像個藏在棉被底下的球。
這孩子從小到大都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對蒲公英來說,這么睡會比較有安全感。
霧心見小師妹乖乖地睡得沉,便沒有打擾她,自己輕手輕腳地起身,然后出了屋子。
既然醒了,霧心也懶得再睡,索性起床做事。
她先去了廚間,蒸上她昨日已經提前準備好材料的四喜燒麥,又將豆子放進小石磨里,一邊背這兩天學得心訣,一邊磨了五人份的豆漿。
待準備完畢,因為為時尚早,還未到眾人平時起來的時間,霧心便拿上蒙塵劍,打算去中庭大梨樹下練劍,紓解情緒。
天將亮未亮,霧蒙蒙的。
誰知,快到大梨樹時,她卻看到樹下有個人影。
——一個十七八歲外貌的青年坐在梨樹下。
他清眉俊目,氣質端雅。
青年人松葉色衣衫,長發以青帶一系,腰間配著一支玉笛。
是師弟。
他不知為何起得這么早,而且此刻眉頭緊鎖,看上去頗有些愁緒。
霧心倒沒想到這么一大早的,會在這里碰上師弟,微微吃驚。
她正要打招呼,卻見師弟忽然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瓷瓶,又從瓶中倒出一顆藥丸,然后引頸服下。
霧心看得一怔,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那藥丸是什么?
在霧心的印象中,師弟身體一直不錯,應該不需要服藥才對。
然而,師弟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他服下藥后,自顧自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開始背什么心訣。
她見師弟神情專注,便沒有打擾,只是靜悄悄地湊近。
霧心蹲下來,在旁邊注視著他。
師弟背心訣很快很利落,只是內容細碎,霧心聽不太清楚。
好像是她沒聽說過的心訣。
霧心微微側耳,想聽得更仔細些。
可就在這時,師弟念完了,他稍微閉目凝神,便驟然睜開雙眼。
猝不及防地,二人四目相接。
因為霧心就蹲在師弟身邊,且她剛才正好想湊過去仔細聽師弟念的心訣的內容,師弟一睜眼,兩人睫毛幾乎碰上。
他們如此直接地打上面照,眼眸中各自倒映著彼此的眼珠。
霧心茫然,她的眼珠自然地輕顫,她又眨了眨眼,睫毛扇動。
霧心很少與人以這么近的距離對視。
平時沒有注意,湊得這么近看,霧心才發現師弟的瞳色并不完全是黑色的。
他瞳孔周圍一圈微微偏褐色,有漂亮的光點還有細膩的紋路,襯得眼睛剔透清澈,如曜石般美麗。
然而,師弟卻大吃一驚。
“師、師姐!”
師弟顯然沒料到霧心離他這么近,失措地退開,想要避開霧心的臉。
不料,他躲避時卻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大梨樹樹干,力道太重,發出“咚”的巨響,撞得師弟“嘶”了一聲。
霧心沒想到師弟這么大反應,擔心上前:“你沒事吧?”
師弟捂著后腦,無措地看向霧心。
然而,再度與他對上目光,霧心又愣了愣,問:“師弟,你怎么臉這么紅?”
“我、我沒事!”
師弟面頰已是緋色,卻使勁扭開頭,試圖用將亮未亮的黎明色掩蓋自己驚慌羞澀的神色。
他反而板著聲問:“倒是你,這么一大早,你怎么會在這里?”
霧心說:“過來練劍呀。”
師弟面露質疑:“你平時沒有那么早來練劍吧。”
“今天沒睡著,醒早了。”
霧心說。
此刻,她偏頭看向師弟:“你呢,怎么一大早就在這里?還有,剛才吃的藥丸是什么?”
“你看見了?”
師弟微愕。
他頓了頓,移開目光,含糊地說:“我也有點焦慮,所以沒睡著,出來走走。那個……藥丸不是什么稀奇東西,補氣血的。”
“哦。”
霧心將信將疑。
她問:“你焦慮,是不是也是因為很好奇師伯接下來要教我們什么?”
“……”
師弟悶了一下,敷衍地說:“算是吧。”
師弟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自在,霧心還是離他太近,他不敢仔細看霧心。
他試著要起身道:“師姐,那我先……”
但師弟話未說完,突然,中庭北側的道路那一頭,傳來有人交談的人聲——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之間,霧心一把捂住了師弟的嘴!
然后她敏捷地制住他,一把將他拖進大梨樹后的灌木叢里,兩個人一起藏在灌木后,霧心一手死死扣著師弟的手腕,另一手捂著他的嘴,保持隱匿的姿態,悄悄往路的入口看。
“師、師姐……”
不知為何,師弟的面頰突然變得滾燙,因為霧心捂著他的嘴,一下子就感到了他臉上的熱度。
“你、你做什么?”
因為要兩個人同時藏在空間有限的灌木后,且她還下意識地控制住了師弟,兩人此刻挨得很近,身體完全貼在一起,遠比平時練劍時更貼近。
霧心卻并未覺得哪里不對,她看都未看師弟,只輕輕松開捂著他嘴的手,比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師弟不說話了,只是面頰更燙。
但師弟沒憋多久,又道:“師姐,你、你的身體,離我太……”
他聲音簡直有些無助。
霧心不理他。
師弟泄氣。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不解地問:“我們為什么要藏起來?”
“因為可能是魔……啊。”
霧心剛解釋了一句,才回過神。
她現在已經回到花醉谷了。
半年前緝魔的時候,因為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有魔修過來,她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把小師妹摁住藏起來,然后兩個人一起暗中觀察。
她大概是因為昨晚沒睡好的關系,今天精神有點恍惚,之前的條件反射又回來了。
她甚至把師弟當作是小師妹,一起摁了進來。
霧心松開師弟,歉意道:“抱歉,我摁錯了。”
師弟:“……”
師弟的眼神十分復雜。
霧心頓時也心虛起來,假裝沒看到小師弟的眼神。
不過,兩人糾纏之間,道路盡頭的行人已經走了過來,他們錯過最佳時間,再出去已有些來不及。
只見走過來的,是兩個男子的身影,一人白衣佇立,一人褐衣攏袖。
是師父與師伯。
師父一來,目光就淡淡地朝他們藏身的草叢瞥了一眼,儼然已經發覺他們。
不過,師父早已習慣了這些徒弟偶爾怪異的行為,并未說什么,也沒有趕他們走的意思,只移開了目光。
霧心松了口氣。
說來奇怪,霧心在把師弟抓進來的時候,順便習慣性地用仙術掩蓋了他們兩個人的氣息。
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師父,但師伯卻好像什么都沒察覺的樣子,只繼續與花千州說話。
他笑呵呵地道:“師弟,你還說你今天這么早起是有事要與弟子見面,你看這么早,哪里來的弟子嘛?!你其實是又跟小時候一樣干了什么傻事,不好意思告訴我,所以找借口來敷衍吧?”
“……”
霧心感到師父冷冰冰的目光又往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
但師父還是沒有說什么,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師父聲音清清冷冷。
他又問:“你呢,今日為何沒有宿醉?”
大伯不滿:“你不要說得我好像天天宿醉、沒喝醉就不正常一樣。”
“……”
師父冰冷的目光充滿譴責之意。
師伯被他看怕了,連連將身體后仰,道:“好了好了,以前嘛,是喝得多了點,但現在不一樣了。畢竟我現在再喝醉掉進池子里,也沒人幫我兜底、跳到水池里把我撈上來了。再說……現在這世道,哎,睡不著啊。”
兩人在大梨樹前停下步子,師伯仰天望著梨樹,然后,深深嘆了口氣。
他說:“當年正道聯合,才好不容易殺掉一個老魔尊,沒幾天就又上來一個新魔尊。然后這個新魔尊還沒想到辦法怎么搞掉,就又上來一個更厲害的新新魔尊……真是魔魔尊尊,無窮盡也。我們仙道實在太難了,我都兩千兩百多歲了,什么時候才能退休啊。”
師父:“……”
師伯又道:“你得到了消息沒有,聽說這個最新的魔尊,最多才二十歲出頭。上一個魔尊雖是老魔尊死后頂上的,修為比以往的魔尊差一點,只有八重境界出頭,但好歹也算當過魔頭之首,就這樣被一個聽都沒人聽說過的年輕人干掉了……這么小的年紀,就有八重修為以上的境界,實在恐怖至極。
“這等天資,除了當年的你,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第二個人。”
“這等天資,除了當年的你,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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