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十四歲那年,霧心確實跟師父四處游歷過。
當, 到其他門派以后,師父確實偶爾會讓她和其他門派的弟子友好切磋。
有候,師父確實會讓她一和許多對手對陣。
不過,之所以讓她以一對多,霧心如今想來,應該是師父想回房睡覺,所以懶得一一看了, 比較希望速戰速決。
另外,師父也不是隨讓她以一對多的, 都會選不是特別強的對手, 是符合她那實的。
要不然的話, 她怎么會總是贏,從來沒有輸過呢?
女弟子所說的話, 和她過的情況細節一一都對得, 可霧心想了半天,卻沒有半點記憶。
大概是因為類似的情況太多了, 算她想起來一丁點, 也未必能準確對認是在清光門發生的事。
女弟子見霧心滿臉失憶之態,知道她想不起來了, 略有幾失落。
不過,她居然覺得這件事情發生在霧心身很正常。
只聽女弟子仍舊憧憬地夸贊道:“霧心師姐這樣的, 是云之皎月、水中之靈影, 是如千州君一般清高脫俗的天。當初,霧心師姐論勝了多少,面都是從容淡然之態, 絲毫沒有勝者的驕然。
“像霧心師姐這般淡泊的,自不會將間俗事放在心,不記得我們這些凡,也是沒辦法的。”
霧心:“?”
除了師妹之外,霧心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么不遺余地夸她。
但師妹是她親手養大的,會親近她很正常,霧心被師妹夸贊的候很受用,卻不會全盤相信。而眼前這位清光門女弟子,她可沒有養過,被對這么一通贊美,霧心都有點不好意了。
霧心不由道:“沒有沒有……”
霧心隱約記起來,她當年跟在師父身邊,確實沒什么表情,也很少說話。
但那只是因為她拜入仙門還不久,第一次跟師父出門游歷,怕給師父丟臉,所以模仿師父的樣子,少說少錯罷了。
霧心正要解釋。
忽然,她腦海中的記憶閃爍了一下。
朦朧的霧白中,彌散著隱約的秋意桂香。
長長的白石道盡頭,一被裹在厚重華衣下的少年傲著臉『色』,回頭朝她看來。
……誒?
那是什么?
霧心懵了片刻。
但只在這晃神的彈指間,那女弟子已好奇地湊向她。
女弟子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滿目期盼之『色』,問:“對了,我可以問霧心師姐一問題嗎?”
霧心下意識地看過:“什么?”
女弟子問:“半多月前,殺掉魔尊的,應該是霧心師姐吧?”
“……?”
不等霧心反應,那女弟子已經自己十主動地說明起來:“半多月前,魔尊被除,那魔尊留下的魔氣彌漫天際,許多都看見了遮天蔽日的驚世魔云,也都知道了那魔尊死在花醉谷。
“不過,原本被眾認為有能殺死魔尊的千州君,當并不在谷中,反而被撞見他身在仙盟南會。殺死魔尊的,只能是千州君的弟子。
“千州君一向避世,鮮少出山,沒什么知道花醉谷中的詳情。這回魔尊死后,即使有仙想前往花醉谷向他道賀,也都被婉拒了,所以,沒多少知道內情。關于魔君是怎么死的,仙盟各大派都各有各的討論。”
說到這里,女弟子將頭一揚,頗有些知曉內情的自得,道:“霧心師姐這十幾年來甚為低調,都沒怎么離花醉谷,以至于記得霧心師姐的逐漸少了。
“這些年來拜入門中的新弟子,大多都不知道霧心師姐,即使是當年見識過師姐能的,也有說少了了大未必佳,但我們這些親歷者,可是絕不會忘記師姐當年白劍縱橫的英姿的!
“所以,魔尊是千州君弟子所殺的消息一傳來,我們立即都想到霧心師姐了!
“我與天音師姐、正印師兄他們都堅持,殺掉魔尊的,定然是霧心師姐!還跟師弟師妹們打了包票呢!”
言罷,她又往霧心跟前湊了湊,滿臉崇拜者的神情,問:“我們猜得一定沒錯,殺死魔尊的是霧心師姐,對嗎?”
霧心一愣。
她以為魔尊死了死了,沒想到都過半月了,居然還有在討論。
但霧心回答:“不是我。”
“誒?”
女弟子明顯錯愕。
“不是霧心師姐嗎?!怎么會!可是那晚有一些魔修逃出來了,他們都對仙盟交代,闖入魔窟的是女弟子,而且那女弟子原本是為了救師妹過的。
“千州君只有兩女弟子,其中的大弟子,的的確確是霧心師姐啊!”
霧心聽到這里,明白過來,原來花醉谷外的存在一些信息差。
她老實地道:“那天晚,的確是我將魔尊從那宅子里抓出來的,我也確實是為了師妹出頭沒錯。但那候,我還不知道他是魔尊,只以為是剛入魔的魔修。
“后來回到花醉谷后,是我師妹動的手。”
那女弟子聽到這里驚了一下,道:“霧心師姐原來一始不知道那是魔尊嗎?那豈不是很危險?!”
危險嗎?
霧心偏了下頭。
好像也沒有很危險啊,一路都很順利。
霧心口道:“其實也沒——”
“師姐。”
這,一清冽的男子之聲從窗外響起。
師弟不知走了過來,還聽到她們的對話。
霧心未關房門,師弟走了進來。
他打斷霧心的話后,看向女弟子,對她道:“那晚其實是很危險的,只是霧心師姐一向不愿讓旁擔心她,這說得稀松平常。
“師姐起初是陪著師妹一起宅子的,早在之前感到了那魔尊身的魔氣,且那魔尊雖偽裝成普通修士的樣子,卻行事不正,引起了師姐的懷疑,師姐會一探究竟。
“師父本來是為了師姐,專門會仙盟取緝魔令的。幸好那晚知命知理在附近,我直接從他們手借了一塊。”
說著,師弟從袖中『摸』出那晚用的緝魔令,放在桌,可證所言不虛。
女弟子想聽的正是這些細節,從少主口中說出來,頓覺可靠『性』很高,不由驚呼一聲。
她欽佩地道:“霧心師姐好厲害!真不愧是霧心師姐。當年霧心師姐修煉四年,能在清光門的弟子大比奪魁,當我覺得,師姐將來必不是普通!沒想到短短十多年過,師姐居然已經是獨『自殺』掉魔尊的英雄了!”
接著,女弟子仿佛受到了鼓勵一般,堅定地握拳道:“我日后也要好好修煉,盡可能為守護世間安寧盡一份是。”
霧心只覺得師弟這番話好像用了些春秋筆法,事實確是事實,可側重點仿佛有些偏離。
霧心想了一下,可又覺得師弟說得也沒錯,沒有糾正,算認下來了。
女弟子望著霧心的眼神,則愈發充滿敬意。
這女弟子受到激勵,很快拿著她的簫,自己修煉了。
待女弟子離后,霧心問師弟:“怎么過來了?”
“我擔心師姐第一日到清光門,還住不慣。”
師弟回答。
他眼中明明有關心的神『色』,可偏霧心一看他,他飛快地隱了,換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他冷硬地說:“師姐看起來好像也沒什么不適應,今日奔波一路,師姐想必也累了,趁早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了。”
言罷,師弟轉身要走。
霧心看他。
趁師弟轉身的功夫,她伸出手,戳了一下師弟的后腰。
“!”
師弟抽了口氣,他跟平一樣,霧心一碰他,他渾身肌肉僵硬。
師弟回過頭,干巴巴地問:“師姐,干嘛?”
霧心倒沒別的意,只是終于找到機會,和他像以前一樣兩說話了。
霧心望他,問:“原來,是清光門的少主啊?”
“……是又怎樣?”
師弟好像不太喜歡這話題,道:“難道我是清光門的少主,不是的師弟了嗎?”
他話中隱隱帶刺。
霧心原本沒有別的意,卻被他刺了一下,微愣,問:“生氣了?”
“!”
師弟好像也意識到他剛的語氣有一點反應過頭,態度略微回轉,說:“那倒也沒……”
他抿唇,逐漸讓自己的狀態松弛下來,解釋道:“我沒有怪師姐的意,只是太多對這身份敏感……連我自己也是。過做錯過的事,我不想再一遍一遍重復。”
師弟的話語平淡,眼底的情緒卻很深。
像是平波如鏡的湖水,實則早已歷經過萬千日月,正是風斜浪之后,能將砂礫瓦土沉淀,留下一片清波綠水。
不知怎么的,霧心想起先前記憶中一閃而過的華衣傲氣少年。
霧心想了想,問:“師弟,當初,在來花醉谷拜師之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霧心不問這問題還好,她一問,師弟一雙丹鳳眼看著她的眼神,頓變得一言難盡,隱約之中還夾著一絲嫌棄。
師弟沒好氣地說:“我們當然見過,這么理所當然的事情怎么會現在意識到?”
霧心:“呃,因為我剛聽那女弟子說,我以前來過清光門,還參加過弟子大比。”
師弟愈發驚愕:“所以其實還是沒有想起來?”
霧心:“這……”
師弟盯了她一會兒,但后意外的沒有生氣。
“算了。”
他肩膀微松,有些奈,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老實說,我剛到花醉谷的候,發現居然不記得我了,確實很不高興。但后來,我覺得,其實不記得我也好。”
師弟面對霧心站在門邊。
清光門已然入夜。
園中幾盞孤燈光意闌珊,池倒映月影,水中的月華倒灑在池邊的桂花樹,照亮樹梢點點的金『色』,伴著暗香襲來。
師弟今夜站得筆直,屋外的夜『色』凝練在他執著的眼眸中。
他說:“我想,如果師姐不記得我,那我與師姐的重逢之日,是我們相識的第一日。
“我與師姐初識之,我給的感覺大抵狼狽,印象大概也不好。
“這是我的機會,我與師姐之間,可以再有一始。”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瞬,往下道——
“我其實也希望,師姐第一眼見到的我,是我后來的樣子。”
他說得較真。
師弟明明有點害羞,卻沒有移目光,反而一反常態直視著她。
霧心平日與師弟來往,還是兩打打鬧鬧居多。
師弟忽然如此嚴肅,她居然不大習慣。
這,師弟凝視她的肩頭,道:“師姐,頭發沾了桂花。”
霧心一滯,垂眸瞥,自己卻看不到,但能猜到清光門到處桂花都這么多,大約是來回走動的候落到身的。
師弟問:“我能幫師姐拂掉嗎?”
霧心并未覺得哪里不對,應道:“好。”
師弟前一步,略微傾身。
他幫她取下落花,難免要靠得近些。
師弟的手落在她肩膀,觸碰的候,微微有點發癢。
霧心挪動了一下。
師弟說:“好了。”
說著,他手果然多了兩朵淺黃『色』的桂花。
他并未將桂花丟窗外,反倒斂袖收了起來。
這,霧心想到什么,問:“對了,我當年來清光門參加弟子大會的候,與師弟比試過嗎?”
師弟搖頭:“不曾。”
他一頓,解釋道:“我十歲那年在弟子大比中奪得過一次魁首,因為贏得太容易,覺得沒意,從此不愿再參加了。師姐來的候,我已經三年不曾參加比試。不過……我知道師姐的實,必然在我之。”
霧心“哦”了一聲。
然后,她又問道:“對了,們仙門中是不是還有叫守山玉的弟子?我當與他比試過嗎?”
師弟聽她提到這名字,明顯一怔,回答:“師姐與他倒是比過,是師姐贏了。不過……師姐怎么會知道這?”
接著,師弟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變得酸溜溜的:“師姐該不會不記得我,反倒記得守山玉師弟吧?”
霧心并未覺察到師弟情緒的變化,只說:“那倒不是,我是剛聽那位女弟子說的,聽她的說法,這弟子好像挺厲害的樣子。”
“……原來如此。”
師弟緩和下來。
只是提到守山玉,他的臉『色』又有幾微妙。
他張口想說什么,但終沒提。
兩之間安靜下來。
師弟凝了凝神。
他后道:“師姐,那休息吧,我先回了。”
“好。”
霧心應下。
師弟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轉身離。
說是回,但他其實只是了隔壁的屋子,跨了進,又關門。
霧心以前不曾與師弟住得這么近過,倒有三兩新鮮。
她看了看師弟的房門,也轉身回了自己的住所。
*
次日。
霧心約莫卯正轉醒,起來練劍。
霧心自從拜入花醉谷后,遵照師父的安排,每日日課都是照著做的。
她對此談不有什么追求,只是習慣使然,今日亦是如此。
師弟的庭院瞧著挺不錯。
她隨找了塊空地,隨意地舞起劍來。
霧心劍光粼粼,舞得秋風瀟然。
約莫過了三刻鐘,忽地,霧心感到有過來,流利地挽了劍花,將蒙塵劍背在身后,朝院子外看。
來本已有意地屏息凝神,不想打擾她,卻沒料到霧心如此敏銳。他明明一點生息都沒發出,只是靜悄悄地靠近而已,可還離得老遠,已被對輕易察覺。
那猝不及防與霧心對視線,忽然慌『亂』。
他忙后退一步,對霧心淺淺行禮,保持謙遜禮貌狀,表明自己并惡意。
那道:“在下意冒犯姑娘,在下原本是有事來求見少主的,沒想到還會有其他在少主的院落中。在下原本打算先行回避,但姑娘劍術實在高超,在下忍不住駐足……”
這的身體伏得略低,本意是降低自己的姿態,表達沒有冒犯之意,但這,他看到霧心腰間那塊通透的青『色』本命玉,還有手中雪亮的蒙塵劍。
那青年略愣了一下,好似反應過來。
他遲疑了一瞬,抬頭慢慢往,看霧心的臉,問:“姑娘難不成……是花醉谷千州君門下的大弟子,霧心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