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塵喉間干澀，喉結不知道滾動了幾回，才沙啞著聲音問道:“果真如此么?”
    他心底悶著一口氣，極力隱忍。
    顧清寒抬手，溫柔的撫著他的后背:“陛下放心，等毒索解除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暮塵不置與否，沉聲問道:“朕若成了千歲，貴妃可還一路相隨?”
    宦官人稱千歲，只不過比太監好聽-一點罷了。
    顧清寒趴在他肩膀上，低語道:“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沈暮塵盯著桌面的茶杯，微微出神。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多么攝人心魂的情話!
    他心底無可抑制的悸動，卻又知她甜言家語抹了蜜，內里實則裹著尖刀!
    正在這時，佛手在殿門外求見。
    沈暮塵撈起軟塌上的外袍，將顧清寒包了起來!
    顧清寒趁機從他腿上下來，急急忙忙躲到屏風后面去了。
    沈暮塵捏了捏眉心，啞聲說道:  "進來。”
    佛手字著抗毒血清進來，心驚膽戰的問道:“陛下，您真的要用血清嗎?”
    沈暮塵盯著佛手手里的血清，并沒有拿過來。
    顧清寒從屏風后走出來，訝然問道:“陛下要用血清?。
    沈暮塵嗯了一聲，站起來將衣袍拉上了。
    佛手瞄了一眼自家主子脖頸間可疑的紅印，突然發覺自己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他不敢再說話。
    顧清寒道:“還是先別用吧
    沈暮塵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一口喝了，淡聲問道:“如果不用，九幽之毒能抑制多久?
    他隱晦的捏了捏拳頭，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無力了。
    顧清寒一時不知道該怎么答，說道:  "若不解毒，以藥物和針灸壓抑，可能”
    "可能如何?”
    “可能過幾天就無力挽回。
    毒索不清除，器官衰竭，針灸也不是萬能的。
    一時間殿內沉默了下來!
    沈暮塵捏著茶杯，冷聲問道:“若現在就用解毒血清呢?”
    顧清寒道:“細菌沒有殺滅，輕者菌血癥，重癥敗血癥，有可能一夜之間就無力回天了。”
    沈暮塵嗤笑了一聲。
    今日死或是三五日后死;其實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他心底騰起了一絲狠厲，冷聲說道:“那就現在用。”
    佛手哀聲說道:“娘娘，真的不能再等幾日嗎?不行的話，我讓小五他們試藥!    .  ”
    沈暮塵冷著臉:“朕說了現在用。”
    顧清寒抿唇。
    就算等得幾日也沒用，沒有醫術中所說的滅菌設備和工藝，等發明出來也許都過了幾百年。
    “陛下躺好吧。
    顧清寒接過佛手手里的血清，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他，又讓人準備銀針。
    如今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不需要再繼續施針，只需要留住沈暮塵的命就可以!
    廣明殿的人都知道陛下要解毒，但萬萬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么突然，  沒有-點點預先的準備
    整個宮殿上下頓時忙了起來，趙四再一次圍住了廣明殿，皇宮的氣氛就如六月的天氣，前一
    刻還晴朗平靜，下一刻就烏云密布!
    顧清寒拿著佛手親制的注射器一-白銀所制，容量不到半臺，帶有螺紋的活塞棒.
    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還原醫術中的注射器了。
    顧清寒按量取了血清，排空空氣后才打入沈暮塵手臂里。
    殿內檀香渺渺，沈暮塵躺在床榻上，閉眼不語。
    殿外，佛手和顧清寒正檢查藥材，北竹和景欽都在一邊站著。
    佛手看已經燃完的兩炷香，低聲問道:“娘娘，會不會有問題
    顧清寒:“細菌感染血液后一一個時辰內，若有問題，就會產生嚴重反應，比如高燒、嘔吐、意識不清”
    “如今只能祈禱陛”下不會有這些反應。
    景欽低聲問道:  "怎樣才算是挺過去?“
    顧清寒:“少量的細菌進入血液循環很快會被身體里面的白細胞消滅掉，陛下不會出現任何
    癥狀。若陛下身體抵抗力強，三四天后都沒有明顯癥狀，便可以算是熬過去。
    景欽沉默。
    北竹念叨道:“陛下真龍天子、洪福齊天，被雷劈都能不死，這小小的什么細菌也一定沒問題
    顧清寒微微一頓，沒準還
    眼看最后半截香點完，她端起-  -萬藥汁走進內殿。
    “陛下，該吃藥了。
    沈暮塵睜開眼，看向她手里的碗。
    “陛下可有什么不適?
    沈暮塵坐起來，端起碗將藥吃了，淡淡說道:“并無不適。”
    顧清寒暗自挑眉。
    [一點反應也沒有?該不會被雷劈過的真的與眾不同
    沈暮塵看了她一眼:  "過來!”
    /
    顧清寒剛靠近，就被沈暮塵拉進了懷里!
    若說只剩幾天可活，那么他希望她能在身邊。
    顧清寒不知道沈暮塵的心思，趴在他懷里抬頭:“陛下，妾身還要去熬藥
    沈暮塵直接抱著她躺了下來:“讓他們去。
    殿外豎著耳朵的佛手北竹連忙出去了。
    景欽看了-眼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并包起來享去偏殿。
    顧清寒稍微換了個姿勢，+分乖巧的窩在他的臂彎里。
    正想著要說什么的時候，沈暮塵忽然開口了。
    "年少時，朕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
    顧清寒頓時一振，很意外他居然主動談及。
    果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只聽他繼續說道:“后來她死了，這是朕今生唯一后悔的事。”
    顧清寒問道:“陛下喜歡的女子，一定很出色吧!
    沈暮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她絕世無雙。”
    顧清寒暗道:這評價真夠高的!
    搞得她都想見識見識那女子究竟是誰了。
    沈暮塵又道:“然而朕只是遲了一句話的功夫而已，她的眼里便已沒有朕了。
    若是當初他接住她的棗子，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亦或是她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搶先-步抱
    住她，再或者他南巡回來得再早
    或許——切都會不同.
    然而時間不早不晚，他正好錯過一步，這才叫人越發不甘!
    顧清寒道:“是陛下落于人后了嗎?”
    她有些詫異，無論沈暮塵什么時候站在人群中，都是最出眾的一個，竟然有人的風頭能壓蓋過他?
    沈暮塵低頭看她:“其實她第眼看到的是朕，  還說了  朕是她的人了，但后來卻說話不算話
    顧清寒點頭:“哦!那陛下不必太難過，此等渣女，不值得陛下掛念。
    她說完才發覺自己嘴溜了,那可是沈暮塵心中的禁忌，她居然說人家是渣女
    顧清寒剛要急忙解釋，卻聽沈暮塵低低的笑了一聲，說道:“她的確渣，過嘴不過心，從未
    對自己說的話負責。
    他已經漸漸明白了她嘴里‘渣'的含義，此時用這詞形容，居然挺貼切的。
    沈暮塵看著懷里的渣女’，心底暗嘆一聲。
    只聽她心底無比詫異的自語:
    [原來沈暮塵喜歡的居然是這一款?  ?  ]
    沈暮塵微微搖頭，說道:“不過，她只是對不喜歡的人渣罷了，說到底還是因為朕并非她的良人。”
    “她對誰都這樣嗎?”
    “不，唯獨對朕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