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今推開碗:“我吃好了。”
越臨慢悠悠地:“有什么想問的嗎?”
楚寒今坐著,想問的話一大堆,卻再三開不了口。
問,你和我曾有夫妻之實?還是問,夢境里的另一半是不是你?還是問,你到這里來找我,目的是什么?
楚寒今對情愛毫無興趣,對色欲同樣保持距離,甚至微覺嗤之以鼻,污穢難看,所以絕不會給越臨任何回應。
但按照這幾日越臨的來意,似乎想尋回他,繼續做夫妻。
楚寒今蹙了下眉,心情有些復雜。
也不知道自己失憶時是何種狀態,居然讓越臨這么割舍不下,按照夢境里的內容,他倆在床笫間十分合拍,過分纏綿,甚至享有十分的愉悅。
做的那些違背清心、下流無恥的事,換做現在的楚寒今,想都不敢想,如何與一位男子在床笫間糾纏,被折騰成不堪入目的模樣……
越想,楚寒今清秀的眉峰緩緩皺起,聲音又變得冰冷:“你遇到我時,我是失憶的狀態?”
越臨:“自然。”
楚寒忍不住發怒了:“你不覺得趁人之危嗎?”
趁人失憶,誘騙上床,無恥行徑!
他若是清醒,這種事永遠不可能發生。
越臨輕輕一點頭,明白他糾結著什么,原本好說話的臉沉了下去,目光加深:“當時你心甘情愿,我絕無半分強迫。就算有過強迫,也是你故意引誘,讓我情不自禁。”
“……”
心甘情愿?
故意引誘?
換成別人聽見,估計要笑掉大牙,因為這幾個詞跟清冷絕塵、無情無欲的楚寒今完全不沾邊。
楚寒今露出仿佛聽了荒唐笑話的神色,微微一勾唇:“我心甘情愿,故意引誘?”
越臨知道他想干什么,這是撇清關系,翻臉不認人。
他微笑里藏著隱約的不快:“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
他也喝了口茶,若無其事道:“想讓我復述給你聽,我們第一次上床的經過嗎?”
寢殿里陷入了寂靜。
楚寒今耳頸后泛出一片粉紅色,一掌拍在茶幾上,怒道:“無恥!”
“怎么無恥了?”越臨似笑非笑,帶著冷意,“你月照君忘了以前的事,視我為陌生人。可在我眼里,你還是那個柔情似水的小菩薩,與我拜過天地的結發妻子。你覺得我無恥,可我卻覺得,你我交歡不過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怎么了,我好意思說,你不好意思聽嗎?”
楚寒今一字一頓:“怎么、可能、是、尋常的事!”
熄燈被窩里說的,會是尋常之事?
楚寒今氣得眼皮泛紅,有些說不出話來,側過臉不看他。
越臨嗤了聲:“你連生氣,都和那時一模一樣。”
“…………”
楚寒今正臉看著他。
越臨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那時候失憶,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怎么會和我這種不知羞恥的人上床?”
楚寒今胸膺起伏,眼睛微微睜大,渾身的清冷之氣似乎要燃燒起來。
越臨拿起茶杯,向他遙遙一致意:“可你在床上,最喜歡的,就是我不知羞恥。”
“……”
楚寒今氣得眼前幾乎冒出黑氣,咬得唇瓣微微作痛,眼里的慍怒才勉強熄滅,道:“那時的事只有你記得,因此只有你評說。真相到底是什么,誰又知道?”
越臨斜目看他,拍去了手腕的灰:“所以你鐵了心認為,你是被我誘騙,而你并不是真心喜歡我?”
這句話,楚寒今并不敢保證,但他唯一可以確定是:“不管那時候我喜不喜歡你,那是之前的事。以現在的我來考慮,我是修道之人,從不涉足情愛,所以并不會繼續喜歡你。”
他也實在并不理解愛一個人是什么心情,漠然地看越臨一眼:“祝你早日另覓得佳偶。”
越臨手指夾著茶碗,頃刻之間捏成粉碎,陰森森笑看著他:“月照君可真會考慮。原來在你眼里,愛一個人是這么容易,不愛一個人也是這么容易。”
楚寒今半閉著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什么情啊,愛啊。
從來沒學過,從來沒感受過。
也不想學,不想感受。
更不想跟一個男子在床笫間行那么齷蹉的事。
越臨站了起身,圍著他走了兩圈,停下腳步站在他耳畔,靠近輕輕聞他發縷間的檀香:“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啊,月照君。你想跟我一刀兩斷,但我不這么想,我還想跟你繼續做夫妻,繼續相擁而眠,繼續肌膚相親,繼續恩愛。你不覺得自己單方面宣布分開,對我很殘忍嗎?”
楚寒今放在身前的手指微微顫抖,睜開眼,又看了看他。
他可憐的月照君,連情愛是什么都不知道,現在卻在跟一個不知羞恥的人為戀愛的因果爭執撕扯,還怎么都爭辯不清。
越臨垂下眼睫,收斂起了話里的不悅:“我覺得最好的解決方式,是等你恢復和我在一起那段日子的記憶,再來判斷,你到底愛不愛我……”
他聲音低,修長的指節絞玩他的發縷,“如果你記起我是誰、但還是不愛我,那我就心甘情愿地走。”
“……”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非常地合情合理。
楚寒今眼里全是茫然,不轉睛地看他。
越臨大大方方坐了下來:“我會一直待在這里,等你恢復記憶。”
楚寒今:“如果永遠都恢復不了了呢?”
越臨笑了聲:“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你還沒恢復記憶,就重新愛上我了。”
“……”原本以為他這個計劃可行,但因為這句話,楚寒今對他的信任度打了個折扣。
他垂下眼睫,思索了會兒,道:“我同意,但約法三章。”
越臨:“嗯?”
楚寒今:“你我以前是夫妻,但現在不是。你我應該以朋友的身份相待。”
越臨閉了閉眼:“還有呢?”
楚寒今輕輕咬牙,瞪了他一眼,道:“不許將此事說出去。”
越臨懶洋洋地撐著桌子,似乎覺得可笑,點頭:“不說。”
短暫的安靜。
楚寒今似乎想不到別的東西了,但完全沒有放松的架勢,沉沉地道:“有新的我會再補充。”
越臨點頭:“好。”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走動的聲音,有人道:“阿楚,在不在?”
楚寒今站了起身:“師叔?”
門口站著一位寬袍廣袖,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叫青陽子,道:“我聽你師兄說你也受傷了,特意給你拿藥過來,趕緊上藥。”
楚寒今擋在門口,接過瓷瓶:“謝謝師叔。”
青陽子略略問了幾句天葬坑底的事,便拂袖回去。
越臨從屏風后出來:“你受傷了?”
楚寒今看他一眼,并不想回話,片刻才道:“我用靈氣與他對抗,受了些輕傷。”
越臨先前還沒看出來,走到他身旁,拉過手腕正要查看。
楚寒今拂開他的手:“不必你擔心。”
越臨卻并不避開:“朋友之間,只是關心,并不過分吧?”
“……”
楚寒今沉默了會兒,轉頭往內室里走,道:“我要沐浴了,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先回去。”
越臨:“什么沐浴?”
楚寒今靈氣不穩,從出關以后,便隔幾日要在靈泉中浸泡。稍微向他解釋了一下,越臨突然道:“其實我下了趟天葬坑,也靈氣不穩,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共浴?”
楚寒今剛想冷冷來一句“你說呢?”,就看見越臨神色蒼白了些,似乎非常不舒服。
說實話,整個遠山道,楚寒今從未見過越臨這樣失禮無分寸的人。平常的人從來不敢提出這種要求,只有他,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
可楚寒今心思清正,站了一站,板著臉道:“既然這樣,不如你先洗?”
越臨笑了:“其實我不是想沐浴,只是想替你上藥。看你身體不好,我放心不下。”
這句話,跟剛才不知羞恥,說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話的樣子,真是完全不同。
楚寒今垂下眼睫:“在外人面前衣冠不整,可謂失禮。”
越臨輕輕攬著他肩,往內室里送:“雖然你暫時沒記起我,但我也并不算外人。再說我只是替你上藥,難道沒有其他人替你上過藥嗎?”
“……”被他催促,楚寒今不得不掉轉身,有些惘然地被他推入了溫泉池水中。
既然已經講明,楚寒今看了看他,便開始解衣衫。
他將外袍褪下,折疊好掛在一旁的木架,正將內袍寬下,便意識到越臨直勾勾看著自己。
那種目光,本來他并不熟悉,但似乎在夢里出現過多次,相似的溫度,讓楚寒今忍不住道:“請你自重。”
越臨走到他身旁,手指勾著他的衣袍:“月照君,不管現在情況如何,你我畢竟有夫妻之實。你忘了以前的一切,可我從來沒忘過。你能心思純真不做他想,可我并不能。強迫我心無雜念,似乎也有些強人所難,你說是嗎?”
楚寒今咬牙:“那你就出去。”
“放心,我只是想想罷了,并不會真的對你做什么。”
越臨褪下楚寒今肩頭的袍子,滑出白凈如玉脂般的肌,骨骼勻稱,修長白凈的一截脖頸被烏發遮住,發梢流瀉到了腰際,一掌窄瘦的勁腰。
他尾調上揚:“知道我那時為什么叫你菩薩嗎?”
楚寒今被他目光觸過的每一寸皮膚都開始發燙,側頭狠狠地瞪他。
越臨聲調低沉,幾分慵懶:“因為月照君渾身如玉,從頭到尾,從手指頭到腳尖,沒有哪一出不白皙嬌嫩,像是玉石里雕出來的菩薩。”
他輕輕將外袍揭了下去。
“我說的對嗎,月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