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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qū)④姡拷兀砍鲠断乱庾R地去看聶沛瀟,見對方亦在看著她,沉聲道:“是子奉的軍報。”
聽到沈予的表字,出岫忽然感到一絲撓心,想要一聽究竟。可轉(zhuǎn)念一想,軍報乃機密之事,自己這是逾越了,于是她便施施然再次行禮,對聶沛瀟道:“不耽擱您的正事兒了,妾身告退。”說著已蓮步輕移,打算離開。
待走過聶沛瀟身邊時,出岫忽然聽他低聲問了一句:“日后我是否還有機會再與夫人琴簫合奏?”
出岫怔愣,繼而淺笑:“這是自然,妾身之幸。”
聶沛瀟蹙眉:“能不在我面前自稱‘妾身’嗎?”
出岫忍俊不禁,瞥了眼一旁的馮飛,悄聲回道:“殿下的侍衛(wèi)在側(cè),我總不能壞了禮數(shù)規(guī)矩。”
這話的意思是……四下無人便能放得開了?聶沛瀟想到方才出岫的兩番拒愛,心中頗為苦澀。但看著她的態(tài)度變得淡然溫和,又肯親近自己,又覺得一陣安慰。
有舍有得,情愛之事總要徐徐圖之,也許適當?shù)睾笸艘徊剑菫榱巳蘸蟮拇蟛竭~進……聶沛瀟唯有如是安慰自己。更何況他也明白,要想打開出岫的心扉,其難其艱不亞于攻城作戰(zhàn)。
聶沛瀟怕耽誤了戰(zhàn)況,也沒有再挽留出岫,從馮飛手中接過沈予的軍報之后,對他命道:“你替本王送出岫夫人一程。”
馮飛領(lǐng)命稱是,對出岫伸手相請。出岫便略微點頭致意,隨著他一道出了誠王府。
聶沛瀟見四下無人,也顧不得再去書房,立刻拆開軍報來看,信上只有寥寥十四個字:“不負圣意,剿滅亂黨,近日班師返回。”
沈予贏了!竟這么快!聶沛瀟本來心中失意,此刻也禁不住被這消息所感染,大喜過望之下,連忙招來誠王府管家命道:“快去打聽威遠將軍班師回來的日子,本王要親自迎他入城,并設(shè)宴犒勞三軍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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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誠王府管家得令,聶沛瀟喜不自勝;這邊廂出岫在馮飛的引領(lǐng)下出了王府,恰好瞧見一個門僮抱著一攬子燙金紅貼往府內(nèi)跑。出岫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到這必然是各家送來的拜帖,都巴望著能與聶沛瀟結(jié)交,套一套關(guān)系。
如今天授皇帝登基,眾所周知誠王是他最為親厚的弟弟,兩人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天授皇帝養(yǎng)在太后葉瑩菲膝下多年,兄弟兩情分自然非比尋常。
更何況天授皇帝還將自己龍潛時的封邑房州封給了聶沛瀟,只此一點便已顯出與眾不同來。若沒有當這個弟弟是自己人,如何能將自己起勢的地方和親信全數(shù)交給他接管?再者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天授皇帝勢必要統(tǒng)一南北兩國。
最親近的兄長是將來的開國帝王,生母又將是開國太后,聶沛瀟日后當真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地位,世人紛紛來巴結(jié)他也是自然。
出岫忽然感到很慶幸,自己沒有惹惱他,反而能以“知音”的身份保持了這份友善。即便她如今看透生死,可為了云辭,她也要極力保全云氏一族,有聶沛瀟在,也算給云氏多添了一道護身符罷。
回過神來,出岫轉(zhuǎn)而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太多太功利,不禁自嘲地笑笑。此時恰聽一聲“哎喲”響起,方才那抱著拜帖的門僮被門檻絆了一跤,“嘩啦啦”將拜帖撒了一地。
馮飛本在前頭領(lǐng)路,見狀不禁喝斥道:“做什么毛手毛腳?沖撞了貴客!”
門僮連連下跪告饒:“馮大人息怒,帖子太多擋住了奴才的狗眼,奴才一時不慎跌跤了。”
出岫看那門僮年紀不大,此刻已被馮飛嚇得發(fā)抖,便開口打了個圓場:“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言罷還俯下身子一并幫他收拾帖子。
馮飛見狀大驚:“怎能勞煩夫人動手,殿下知道可要怪罪卑職了。”
出岫莞爾,又見那門僮嚇得越發(fā)厲害,只得起身道:“好,不撿了。”她順勢將收拾的帖子遞到門僮手中,眼風(fēng)一掃,恰好瞥見最上頭那張寫著“赫連齊”三個字。只是這筆跡,顯然并非赫連齊親筆所書。
只這一閃念,那門僮已忙不迭地道謝,連頭都不敢抬,躬身接過出岫遞來的帖子。出岫見狀也未再多說,辭了馮飛上了馬車,返回云府。
剛踏進知言軒,云逢已迎了出來:“夫人。”
“怎么?有急事?”出岫問道。云逢是管家,平日里事務(wù)繁忙,若非有什么急事,也不會等在知言軒里見她。
“是有急事。”云逢恭敬回道:“您前些日子一直病著,按照太夫人的意思,各家前來探病的拜帖都給拒了。如今您病好了,這些人又要過來問候……”
聽到此處,出岫有些不解,心道云逢所言之事也并非十萬火急,何以他急著等在知言軒里稟報?除非這些送來拜帖的世家里,有什么重要人物或者特殊人物,云氏非見不可。
出岫忽然想起方才誠王府的那一幕,燙金紅貼上畢恭畢敬的“赫連齊”三個大字忽然閃現(xiàn)出來。尚未等她開口求證,云逢已主動送上一張?zhí)樱抗忸H為意味深長。
出岫接過低眉一看,不禁想笑。這帖子上的名姓并非赫連齊,而是……明璋、明瓔兩兄妹。
“您見是不見?”云逢小心翼翼地問,聲音壓得很低。
出岫捏著帖子笑嘆:“從來都是討債的人心急火燎,沒見過欠債的人主動送上門兒來。”她頓了頓,又道:“你去問問他們兩兄妹的意思,若是想要還債,這事兒你全權(quán)處理了罷。”
這意思是拒見了?云逢會意,退了下去。
出岫在垂花拱門前駐足,看著護衛(wèi)在一旁的竹影,良久才對他道:“你隨我進來。”言罷走進屋子里坐定。
竹影隨之入內(nèi),見出岫面無表情,更不敢怠慢,沉默聽命。
出岫緩緩抬眸看他,問道:“沈予去姜地帶兵了?”
竹影遲疑片刻,終是如實回道:“是。”
“什么時候的事兒?怎得沒人提起?”出岫有些較真,擔(dān)心是因為沈予吃了敗仗,知言軒里一眾心腹才不敢對她說。
竹影見出岫問得如此鄭重,也不知當說不當說,唯有打馬虎:“那時候您病著。后來……我還以為淡心和屈神醫(yī)早就告訴您了。”
出岫秀眉微蹙,似信非信:“當真是忘了?那你現(xiàn)在跟我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竹影聞言斟酌起來。他想起沈予臨行前一再交代的話,只得隱瞞沈予來過煙嵐城的事實,道:“姜地突然起了叛亂,天授帝讓誠王舉薦出兵人選,誠王便舉薦了……沈?qū)④姟!?br/>
竹影原本想說“姑爺”二字,然話到口邊又換了稱呼。
聽聞這番話,出岫秀眉蹙得更深,再問:“天授帝和誠王麾下名將眾多,為何偏偏派他去?”
“是沈?qū)④娮哉埱巴模笳\王舉薦他掛帥平亂。”
自請前往?出岫垂眸不語。好端端的,剛從曲州剿滅福王舊部,怎么就閑不住呢?姜地又是擅毒之地,即便沈予醫(yī)術(shù)高明,也未必能保住自己周全。
出岫越想越覺得擔(dān)憂,又對竹影問道:“如今戰(zhàn)況如何?”
“聽說叛亂是平息了。”
“聽說?聽誰說的?”出岫連連再問:“你如何知道得這么清楚?竟像你事先都打聽好了一樣。”
竹影頓覺無言,不想出岫忽然問得如此犀利,他一時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唯有道:“您臥榻期間,誠王前來探過病,時不時地提起過這事。”
出岫似是信了,沉默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竹影見狀正要告退,又聽出岫道:“慢著。”
“夫人您說。”竹影重新站定,等待示下。
出岫想了半晌,才緩緩道:“你讓暗衛(wèi)去探一探,沈予這一仗是輸是贏,若是贏了,何時回來?是直接班師回朝?還是先回?zé)煃钩窍蛘\王復(fù)命?務(wù)必打聽清楚。”
竹影得命,再次告退。待他沉著臉色出來之后,恰好遇上淡心,后者覺出他的不對勁兒,笑著問道:“這是怎么了?夫人給你好果子吃了?”
竹影無奈地搖頭,沒有多說。
“喂!娶了媳婦兒,我這個妹子不認了?”淡心氣鼓鼓地睜大雙眸,雙手掐腰故作生氣狀:“如今見了我,說話都敷衍。我都還沒惱你,你倒愛理不理。”
竹影想起從前淡心喜歡自己,如今又看她坦坦蕩蕩,才釋然一笑:“是我的錯,得罪妹子了。”
“那你該對我講講,你方才從夫人屋子里出來,為何臉色不豫?”淡心顯見不想放過他,依舊不依不饒。
“不是不豫,”竹影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是我覺得,夫人病好之后,變了許多。”
“哪里變了?”淡心想了想,又道:“若真說變了,也是變得越來越溫和了,如今都沒見她對誰紅過臉。”
竹影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夫人看起來好似比從前更和順,但其實是更厲害了,也更……坦然。”
“你這話前后矛盾,我沒明白什么意思。”淡心不解地追問。
竹影回首看了出岫的屋子一眼,低聲將今日出岫對聶沛瀟的婉拒復(fù)述一遍,末了還不忘評價道:“這等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的招數(shù),難道不是更勝從前?”
淡心聞言沒多做評價,只嘆了口氣:“也不知夫人面對小侯爺時,能不能如此狠心。”
“恐怕不能。”竹影脫口笑回。
“為何?你今日總是賣關(guān)子,一句話不說個痛快。”淡心嗔怪。
竹影嚴肅蹙眉,囑咐道:“亂說什么?多想想你自己,年紀不小也該嫁出去了,沒得光操心別人的事。”言畢,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