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許惜顏先罵了許觀海一頓,又叫他去收拾公主府內務。所以如今皇上怪罪下來,許觀海也能替自己解釋一二。</br> 當然,首先得捏著鼻子表示,他已經知道錯了。</br> 正在改!</br> 還有具體的一二三三四五呢。</br> 見他態度誠懇,老實認錯,還有具體的改進措施,太監回去一說,睿帝聽著也滿意了。</br> 橫豎有人背鍋,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件事便到此為止。</br> 至于許惜顏,得了個郡主頭銜,卻也不是白給的。</br> 別忘了,當初牛皇后還留了兩個人,全程監聽了許惜顏和尉遲圭的談話,回頭就一五一十回報到皇上這里。</br> 跟尉遲圭來回話時,說得基本一樣。</br> 但尉遲圭是這么跟皇上說的。</br> 臣是個粗人,一家子實在是窮怕了,想富貴想長久。</br> 皇上要他去打仗,他就去,死都不怕。但他怕自己家里人扯后腿,給人利用。</br> 所以他想答應升平郡主,讓她來幫忙管管家事。但具體行不行,還請皇上定奪。</br> 至于割了許惜顏的頭發,只是想出口氣,嚇唬嚇唬她而已。</br> 而他早已決定,是要做個純臣的。</br> 皇上將他一手提拔起來,對他有大恩,他就只聽皇上的話,皇上一個人的話。</br> 所以家里要怎么安排,全憑皇上作主。</br> 前后一映證,睿帝十分滿意。</br> 甚至,有幾分小得意。</br> 他不怕尉遲圭有幾分小聰明,更不怕他想要榮華富貴的野心。</br> 一個帝王,身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而這些聰明人,就沒一個不想要榮華富貴的野心。</br> 所以,應付這種聰明又有野心人,才是身為皇上的他,最拿手,也最擅長的。</br> 尉遲圭沒有任何身家背景,全賴自己提拔。</br> 自己能給他指揮千軍萬馬的權力,也能隨時奪走。</br> 所以他聰明的選擇做個純臣,對自己毫不藏私,這是好事。</br> 至于讓許惜顏去當那個引路人,其實也挺合適。</br> 正如許惜顏自己所說,她要不是那樣的身份,皇上也不會選她去賜婚。</br> 如今只是換種方式,其實也沒什么不好。</br> 尉遲家的人,睿帝已經收到消息了,確實是一家子貨真價實的鄉下人。</br> 有著幾乎所有窮人的劣根性,以及一夜暴富的壞毛病。</br> 但只要不太出格,皇上是不想搭理的。</br> 若是出了格,想要追究許惜顏,甚至尉遲圭,還不是易如反掌么?</br> 或許比起賜婚,如今這樣吊著兩家,反而是更合適的關系。</br> 尤其尉遲圭,雖然粗野,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br> 說起對著他那個漂亮的小外孫女,實在下不去狠手的表情,皇上也是懂的。</br> 憐香惜玉嘛,</br> 年輕人,總會有一點的。</br> 總之,不管如何,只要尉遲圭高興了,肯繼續去賣命,就是許惜顏做得好了。</br> 而后她迅速回了許家,平息事態,這樣態度也是極識趣的。</br> 所以皇上才會賞下燕窩。</br> 然后接下來,皇上還有那么多國家大事要去處理,可沒空一直盯著尉遲將軍府和許家這點小糾葛。</br> 要說這回許惜顏出事,挖出在成安公主身邊潛伏多年的余姑姑,也算是功勞一件。</br> 北境濟州,可是連著塞外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王庭和部落。</br> 其中局勢,錯綜復雜。</br> 經宮中暗衛查訪,感覺余姑姑更象是個潛藏宮中的情報販子。</br> 效力的,不止一方。</br> 賢妃娘家,定北侯高氏一族,世代鎮守北境,忠心功俱是有的,否則不會容她平安生下三個皇子。</br> 但如今她三個皇子漸大,高家是不是有些更大的野心?</br> 那么忌憚同樣掌握兵權,快速飛升的尉遲圭,故而對許惜顏下手,也不是沒有理由了。</br> 跟牛皇后在意自己的鳳位一樣,睿帝顯然更在意自己的龍椅。</br> 但這些事,是不能宣諸于口的。</br> 所以令京城人跌了滿地下巴的是,許惜顏“服毒拒婚”后,居然啥事沒有,那升平郡主的誥封,還穩穩當當落在她的頭上。</br> 大家只能感慨皇上的偏心眼,已經沒治了。</br> 但也有傳言,說許惜容美艷驚人,一顧傾城,才讓殺人如麻的鬼將軍和皇上,都下不了手。</br> 而相比起前一條,后一條傳言,更讓人津津樂道。</br> 于是一向在貴族之間,極為低調的許惜顏,卻因這樣的流言,在京城,忽地一戰成名了!</br> 而這,卻是許惜顏不知道的了。</br> 數日后,惱人的倒春寒總算散去。</br> 枝上楊柳重現新綠,庭院里的櫻花又開了一茬,更加繁密,粉嫩嫩的染出一片盎然春意。</br> 在許府她自己的小院里,喝著皇上賞賜的冰糖雪燕,看著命人從她爹那兒討要來的一張幼虎嬉戲圖,少女微微上挑的明澈秋眸里,掠過一抹譏諷。</br> 虎就是虎。</br> 就算暫且表現得乖巧溫馴,那也絕不會是大貓!</br> 尉遲圭不是。</br> 她亦不是。</br> 皇上親政已有二十三年,今年五十有六的他,未免自信過頭了。</br> 竟忘了世人心中,皆有猛虎。</br> 少女收回視線,淡淡吩咐,“這張畫好,勃勃有生機。好生收著,回頭送給尉遲夫人。她們一家,應該快要到了吧?”</br> “是呢。奴婢日日都命人盯著這事,前兒便到京郊的興平縣了,想是打算休整幾日,整治好行裝,再入京城。”</br> 大家子行事,都是這般規矩。要不灰頭土臉的上京,反惹人笑話。</br> 新來的大丫鬟絳紫,一面利落回話,一面卷起那畫。</br> 卻見自家小主子卻是秀眉輕蹙,微微出神。</br> 她當下心神一緊,“郡主可是覺得,奴婢辦得有何不妥?”</br> 許惜顏看她一眼,神色稍霽,“沒有,許是我多心了。你很好。怪道父親打發你來,你很仔細。”</br> 絳紫暗松了口氣,一張圓臉,越發和氣,“方才奴婢奉命去取畫時,那邊管事說,三爺一早下鄉查看田莊前,特意留了話,請您今兒晚飯略等等。若回得早,看能不能帶幾樣野味,給郡主嘗鮮。”</br> 許惜顏輕嗯了一聲,“父親慈愛。老太太那兒,也說到了嗎?”</br> 絳紫道,“昨晚便說了,只老太太不愛。倒讓三爺下鄉去時,去尋些時鮮野菜,譬如香椿芽兒,馬齒莧兒就好。”</br> 年輕人吃肉,老人家吃草?</br> 不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