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烈女怕纏郎。</br> 大將軍帶的兵都這般體貼小意,更何況是他本尊呢?</br> 這般粘人,好在是有軍務在身,否則這么下去,孫女遲早得給人拐跑。</br> 柏二太太覺得,她得收回之前的想法。</br> 自由可以給,但長輩還是得盯緊一點!</br> 但柏二太太不知道的是,當天夜里,絳紫還是“叛變”了,伺候許惜顏沐浴時,悄悄遞了幾句小話。</br> “其實大將軍,不丑。”</br> 那天她奉命在樊家莊,給尉遲圭沐浴打理時就發現了。</br> 大將軍不僅不丑,還有一身特別白皙的好皮子。雖然有疤,但跟尉遲家人一樣,顯見得是親生的。</br> 而他臉上胡子雖厚,可細細梳理就會發現,他五官很是端正漂亮,濃眉大眼。只要刮了胡子,怕也是個美男子呢。</br> 只是如今行軍在外,還是留著胡子吧,更顯威嚴。</br> 再想想尉遲家人中等偏上的長相,尉遲圭丑的機率,真心不高。</br> 泡在浴桶中的少女,面頰粉嫩,膚如瑩玉,聞言不見動怒,只抬眸看了她一眼。</br> “決定了?”</br> 肯說好話,就是有心了。</br> 絳紫有些害羞,但仍是輕輕點了點頭。</br> “奴婢的外祖母,嫁的不太好。她曾告訴我娘,嫁人要嫁個踏實明理,不嫖不賭,不爛酒鬼不打媳婦的。然后我娘嫁了我爹,便是這樣的人。</br> 可我爹真不懂心疼人。</br> 小時我娘還奶著弟弟呢,我爹吃飯都從不知給她留點好菜。后我娘就說,嫁人還得嫁個會心疼人的。</br> 那呂青山雖不識字,家里也窮了些。好歹為人上進,又肯對我好,這便夠了。至于矛盾,哪家沒有呢?奴婢也不是什么天仙,不可能嫁得十全十美。</br> 他對我有情,這就是最珍貴的。”</br> 少女輕輕點頭,“你是個明白人。”</br> 絳紫抿嘴笑了,“也是奴婢命好,先服侍三爺,又服侍了姑娘,跟著你們,我也近朱者赤,多少學了點做人的道理。</br> 只是這事,奴婢心中雖定下了,卻不想這么快告訴他。媽媽們都說,太容易得到,男人就不珍惜了。等他正經提親時,再說吧。</br> 先稟告姑娘一聲,奴婢也想問問,我能給他寄些東西么?貼身針線肯定不行,若外頭買的鞋襪吃食,使得么?”</br> 許惜顏,“使得。他若有心上進,你買幾本書寄去都可,只別夾帶書信。我不是咒他,只刀槍無眼。萬一有個什么,倒不好說了。”</br> 絳紫懂的。</br> 針線書信這些,太容易落下把柄。</br> 連許惜顏都只會給尉遲圭注釋書籍,卻不會跟他通信。</br> 就防著有人亂嚼舌根子,到時連累的不僅是她們自己,還有整個許府的名聲。</br> 只尉遲圭相貌不錯這事,許惜顏卻是早看出來了。</br> 一個有著那樣一雙明亮眼睛的人,再丑也丑不到哪兒去。</br> 但到底有多好看,恐怕得等他刮了胡子才知道。</br> 那得等到幾時,才能看到他刮胡子?</br> 少女心中,忽地也有了幾分期待和好奇。</br> 不幾日,軍營。</br> 被人惦記長相的虎威大將軍,快酸成一缸陳年老醋了。</br> 偏呂青山還渾然無覺,得意洋洋跟軍中兄弟們顯擺他的禮物。</br> 因為多留了一晚,所以得到主子首肯的絳紫,第二天一早,趕著他回程之前,就把回禮送來了。</br> 如許惜顏所言,就買了本孩童啟蒙的千字文,和兩雙街面上的粗黑布鞋。</br> 算是還他送帕子的禮,也挑不出什么錯來。</br> 可在軍營這幫單身漢眼里,就太讓人妒忌了。</br> 哪怕不是人家姑娘親手做的,不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br> “得了得了,再盯也盯不出花來。”</br> 衛績把公文硬塞到大將軍眼前,強行把他的視線扭轉過來。</br> 大將軍十分不滿,“你怎么就給那小子出主意,不給我出?”</br> 衛績不屑,“一個丫鬟,收幾塊帕子沒事。你若是送給郡主,是叫人家拿去擦桌子還是擦地?”</br> 尉遲圭撇撇嘴,總算消停了。</br> 身份不同,禮物自然不一樣。</br> 許惜顏打出生,身邊就大把的人伺候。她的衣食吃穿,俱是宮中一等一的好物。說真的,都不是尉遲圭的俸祿,能供養得起的。</br> 想送幾塊帕子,就討人家歡心?</br> 簡直癡人說夢。</br> 所以大將軍想想,又不滿的抱怨,“你家生意倒是做得好,我連媳婦都養不起呢!”</br> 這話倒是真的,衛績頗為得意。</br> 他前兒剛收到家書,說和公主府合作的竹紙作坊,上月就開始出貨了。</br> 生意居然很不錯。</br> 竹紙雖然不適合作畫潑墨,但勝在書寫流暢,價格便宜。有不少精明的商家看到商機,也是敬重衛家為人,主動上門求購,訂單都已經排到年底了。</br> 他們粗略算了一下,只怕要不了幾個月,就能盈利。</br> 而附近的百姓,因為衛家的造紙作坊,平白得了注生計,不勝感激。</br> 大伙兒都商議著明年再多種些竹子,好供給他家的作坊。</br> 衛家族長,就衛績大伯,說要是賣得好,明年還要多建幾個竹紙作坊。</br> 這回還特特派了個管事前來送信,除了看看衛績,給他送些衣物。也是沿途踩踩點,找些商機。</br> 尉遲圭知道后,大手一揮,叫軍需官也去訂購了一批。</br> 自家兄弟的生意,為什么不照顧?</br> 反正軍中公文也是要用紙的,對上的奏折必須官家好紙。可底下公文來往,何不便宜些?說來還能省幾個銀子呢。</br> 衛績原有些不好意思,可大將軍說沒事。</br> 還叫衛家管事打著他的旗號去找秦都司,又訂了一批。</br> 理由依舊扯得正大光明,這是支持被土匪流寇凌虐過的百姓,重振家業。</br> 還有向鼎,如今可上道多了。</br> 得知此事,主動來找衛績,叫他叔叔向守備也訂購了一批。且向家手上,也有鋪子做文房生意,又可包銷一批。</br> 衛家管事沒想到出來一趟,還沒踩點呢,便接了數個大單回去。</br> 最后柏家都沒好意思找上門去。</br> 因為光這些單子,他都怕自家竹子不夠,趕緊的收拾包袱,麻溜的趕回去報喜,并通知擴建作坊了。</br> 這會子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將軍開始發愁。</br> 他要是不找點門路,發點外財,將來如何養媳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