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梳掠過少女烏黑的長發,不經意間,老媽媽慈愛笑道,“咱們姑奶奶是兩個發旋,老太爺是,阿昭少爺是,小郡主也是。真真是咱們柏家人,再不會錯。”</br> 原來竟是如此?</br> 許惜顏總算解開了這個同樣困擾她日久的疑惑,至于許二哥哥,就讓他再困惑一陣子吧。</br> 上香歸來,她放回老家去省親的琥珀一家子,也終于趕來了。</br> 臉色疲憊而憔悴,眼睛卻晶亮光彩。</br> 想是有了新進展。</br> 一家人似是都成熟不少,聽說與黃志成錯過,他已去參軍,雖有遺憾,卻不算難過。反跟許惜顏再三道謝,給了黃志成那么好的前程。</br> 又將林老太爺家送的回禮奉上,便下去洗漱整理。</br> 許惜顏也不多問,只專心打理親戚往來。</br> 給柏四姑娘送了份厚厚添妝,幾個柏家姑奶奶,包括嫂嫂侄兒侄女們都有。</br> 以她的身份,就算是送給年長的表姐嫂嫂,也不顯得突兀。</br> 當然,她們也回贈了許多禮物。</br> 柏老太爺更是親自指揮著人,嚴嚴實實給她們祖孫裝了幾大車,也不知道都是什么。</br> 八月十七一大早,柏家老小將柏昭柏二太太一行,送出柏府。</br> 但誰也沒想到,那個在進城時,曾得過柏家和許惜顏恩惠,才得以及時送養母去看病,保住性命的啞巴一家,竟也打聽到他們一家子出行,齊齊趕來,定要給柏家人和許惜顏磕頭才罷。</br> 這一幕恰好被新上任的縣令看到,大為感動。</br> 他雖不是柏大姑娘的夫婿薛家,想扶上位的故交。那薛家有些拎不清,柏家就壓根沒管這事,卻也是個仁厚君子,且頗愛舞文弄墨。</br> 不僅將此事寫成奏折,當作民風教化的正面典型,報上朝廷。又據此改編了個善惡有報的故事,傳揚開來,教化百姓。</br> 后來隨著升平郡主的大名,響徹大齊,這個故事也變得越發傳奇。</br> 這就是讓始作俑者,都意想不到的后話了。</br> 而升平郡主的好名聲,還不止于此。</br> 行至鯉魚嶺,卻見從前幫過的蔣小客商,跟楊百戶,他在剿匪中立了功,如今已經是楊千戶了,還有文縣丞,他如今是文縣令了,竟也組織了縣里百姓,齊來道謝。</br> 這般聲勢浩大,連柏二太太也有些不安了。</br> 但許惜顏體貼的告訴她無妨。</br> 因為她答應了老和尚惠燈,要幫他修整那段山路,她也確實是捐了足夠的銀錢,叫文縣令盯著把事情辦了。</br> 而許惜顏給出的理由,是身受皇外祖父的皇恩浩蕩,所以以許家女眷名義,替大齊,替皇外祖父祈福,也是替許家,求個家宅平安。</br> 這個捐資人,跟許家男人沒有半文錢的關系。就算要論功行賞,也落不到他們頭上。</br> 柏昭著急發問,“那我還答應要替菩薩重塑金身的!”</br> 怎么聽著,跟他好似沒了關系?</br> 柏三老爺瞥他一眼,“你掏了錢,菩薩自會知道。”</br> 嗯,柏昭特意帶的金子,他早交給許惜顏了。</br> 在給菩薩重塑金身之后,還給皇上立了一個長生牌位,從此會在白云寺里,早晚上香,被供奉下去。</br> 旁邊墻壁上,再畫一副許家女眷供奉圖,旁人又能說得出什么?</br> 如此,柏二太太總算安下心來。</br> 才想贊孫女想得周全,樊玉重帶著家丁來了。</br> 這是小少年第一回正經代表自家拜訪客人,板著小臉,很是緊張。</br> 一板一眼的請安問好,生怕出錯。</br> 柏二太太一個寡婦,樊老大人自不好出面,樊玉嬋有心與許家親,也不好再來。所以只得派樊玉重來啦,還送了柏昭六個家將。</br> 之前許惜顏送急信出去,就是送至樊家,說的此事。</br> “……祖父收到郡主姐姐的信,很是高興。這幾位家將,年紀大的都隨我父親叔伯上過戰場,年輕的特意挑了身手好的。他們軍籍戶簿俱在此了,還望以后,多多關照。”</br> 哎呀呀,</br> 這可太好了!</br> 柏家跟來的下人雖忠心,卻沒有實戰經驗。</br> 若能有樊家這些老兵相助,柏昭不說立功,起碼可以少犯錯誤,保住小命了。</br> 柏三老爺都沒想到,許惜顏能替他們想到這么細。</br> 而對于樊家來說,能讓這些老兵新丁,重上戰場,建功立業,恐怕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安置。</br> 但許惜顏,想做的還不止如此。</br> 她給了柏昭一封信,“舅舅路上,可仔細看看,然后想想,應該怎么做。”</br> 柏昭一愣,這意思,竟是要與他分開?</br> 許惜顏道,“如今人既配齊,舅舅也該快些上路了。三舅公年紀大了,送到這里就差不多了,回去吧。再送下去,就顯得柏家,也太不識禮數了。甘州那里,我會讓母親幫忙打點,日后就算傳出阿昭舅舅有些不好的消息,三舅公也無須太過擔心。”</br> 甘州是大皇子親舅舅老郭家的地盤,讓成安公主去拜托大皇兄關照,最合適不過。</br> 且還給了大皇子一個名正言順,與母舅聯系的機會。</br> 否則他一個當朝皇子,跟手握重兵的舅舅聯系,只怕還要招人非議。</br> 但有成安公主這個京城聞名的莽撞公主,大皇兄就算推托不過,也理所當然。</br> 回頭就算柏昭傳出犯錯的消息,但有郭家罩著,實際如何,就天高皇帝遠,沒人管得著了。</br> 這也是許惜顏讓柏昭去甘州,布的一招暗棋。</br> 也是讓皇上能明白看出來的一步暗棋。</br> 一個書香門第,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肯定是要去投親靠友才放心啊。</br> 且又沒指著柏昭去了大殺四方,建功立業,用得著太過防備么?</br> 看她都替柏昭謀算到了這步田地,柏三老爺再沒有什么不放心了。</br> 拍拍幼子肩膀,次日就回去了。</br> 然后柏昭,苦逼的被樊家家將拎上,快馬加鞭,上路了。</br> 這也是對他意志的磨練。</br> 相信這一路去到邊關,這個舅舅不說脫胎換骨,總能有所長進。</br> 至于樊玉重,也不算空手而歸。送了六個家將來,領了一個蔣小客商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