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氏哭道，“可你要一鬧，人家不都知道我去過了？萬一壞了名聲，可如何是好？”</br> 這倒是。</br> 但不出這口氣，不收拾這種人渣，他心里更膈應。</br> 許泓道，“這事你再別告訴旁人，回頭我自會料理。”</br> “那你可答應我，千萬別沖動。”</br> 許泓應下，催她睡了。</br> 自己卻是轉著眼珠子，翻來覆去盤算了一夜。等到天一亮，他早早起來，連飯都沒吃，匆匆出門了。</br> 許惜顏素來是習慣要多睡一會兒的。</br> 尤其冬日天冷，總要等到天光亮了才起。</br> 但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早起。</br> 當琥珀進屋，輕輕說許泓來了時，她即刻就梳妝起來了。</br> 這個三叔雖不怎么靠譜，但一大早的來找她，必有要事。</br> 許泓叫人都下去，才低聲說，“你借我幾個人手，要能打的，我回頭再跟你說。”</br> 許惜顏問都不問，就叫琥珀帶他去找春生父子了。</br> 那個所謂半仙，正在租來的院子里，跟同伙在密室清點騙來的錢財。</br> “要說這京城女人，就是有錢。這幾個月干的，足夠咱們在外頭干一年的。要不是怕被人察覺，老子真心不想走了。上哪兒找這般好事去？給錢還白嫖。哈哈哈哈！”</br> “可不是么？長得還俊，又好騙，比那些鄉下婦人可強多了。那些鄉下婆娘，又粗又黑，要她幾個銅板摳得跟什么似的，睡她老子都覺得虧得慌。可昨兒我睡的那個，長得真是漂亮。皮膚又白，奶子又大，抓上去喲……”</br> 他比劃著手勢，二人正笑得淫邪，忽地密室被人破門而入。</br> 三個黑巾蒙臉的漢子沖進來，二話不說，三招兩式，就將二人制住。</br> 一個主子模樣的蒙面人進來，反鎖了密室的門。</br> 兩個騙子嚇著了，以為遇到江湖上黑吃黑的了。</br> “大哥，大哥！都是跑江湖的，饒我們一命吧。這錢歸您，當我們孝敬您過年了。”</br> 主子冷哼，“誰稀罕你們這些臭錢？”</br> 他冷笑著提起筆墨，就在二人臉上，寫下大大的“騙子”二字。</br> 不痛，沒感覺。</br> 兩個騙子才自一喜，就見那主子又掏出一根細針，戳戳戳戳戳，在二人的痛呼聲中，把兩個墨字刺進他們的皮肉。</br> 手法十分拙劣，效果估計也一般，回頭說不定能洗掉。</br> 兩個騙子以為這就完了。</br> 誰知這主子一個眼色，手下漢子下手如風，砰砰兩拳，打到他們的下身。</br> “干這樣喪天良的缺德事，你們這樣畜生，就活該斷子絕孫！”</br> 二人痛不欲生，叫都叫不出來。顯見得，下半輩子只能當太監了。</br> 這樣的深仇大恨，不能不報。</br> 兩個騙子恨恨盯著那個主子，似要把他的模樣刻到骨子里。</br> 而這位主子，走到他們跟前蹲下，拉下面罩，露出一張還挺英俊的臉。</br> “想報仇是吧？看看老天是站你們，還是站我這邊！”</br> 他端起香爐，吹了口灰。</br> 香灰頓時迷了兩個騙子的眼，這灰里可是被他們另加了好料，專用來誘騙迷惑那些上當婦人。</br> 落在眼睛里，卻是又辣又疼。</br> 尤其激出淚水之后，疼痛翻倍。</br> “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br> “我不要瞎，行行好，放過我，我不要瞎啊！”</br> 兩個瞎子，就算見過仇人的臉，又要如何報仇？</br> 許泓直起身來，這才算是出了口氣。</br> 可春生突然想起一事，“三爺，你把人給我，我找人來處置，保管他們在牢里蹲一輩子。”</br> 許泓微一遲疑，他就是不想驚動官府，才選擇私下動手。</br> 春生憨厚的咧嘴一笑，“爺放心，若有半點風聲傳出去，小的提頭來見。”</br> 好吧。</br> 許泓想起許惜顏也是這般信任他，于是拍拍春生肩膀，他也選擇了信任。</br> 悄悄走了。</br> 春生拿手腕上常帶的鐵核桃塞了兩個騙子的嘴，叫他爹和弟弟看著。去京兆尹衙門，找了那個相熟的老書吏。</br> 自從當年處理尉遲家帶上京的程寡婦事件之后，他跟這位萬書吏就算是結識了，一直互有走動。</br> 把人請來的時候，他就說，“聽鄰居們閑話，說起這兩個騙子，托我們父子倆來看看。卻不知是被誰尋仇，弄成這副模樣。您拿回衙門里交差，說不定還能審出些內情，也算是功勞一件了。只這兩個騙子犯的事，太過可惡，最好換個法子宣揚，省得敗壞婦人名聲。”</br> 萬書吏是官場老油條了，春生這么一說，他就知道利害了。</br> 至于春生父子怎么就這么巧，撞破這樣丑事，他一律不打聽。</br> 去了現場之后，只叫他們父子回去。</br> 另從京兆尹衙門里叫了交好差役，只說是接線人舉報，抓了兩個騙子。</br> 一頓板子打下來，兩個騙子就如實招了。</br> 后來一查，竟是前科累累，早在別處都有通緝的兩個慣犯。</br> 但因他們眼睛已經瞎了，再也無法認出受害者。</br> 臉上刺了字，容貌也毀得亂七八糟，不怕被人辨認出來。</br> 官府里頭商議一番，就將二人披頭散發，堵了嘴關在囚車里，推出來在京城游走公示。</br> 叫衙役四下宣揚，說是從外地剛流竄來的騙子，被京城衙門接到情報，一舉抓獲。</br> 這二人慣會假充神仙，欺騙無知婦孺老弱，騙取錢財，賣假藥丸，包生子藥云云，以后大家看到這樣的人，萬萬不可輕信。</br> 百姓恍然。</br> 那些上當受騙的婦人看到，終于如夢方醒。</br> 有些著了他們的道兒，當真懷上，又拿不定到底是誰的，趕緊悄悄吃一副打胎藥了事。</br> 因這兩個騙子來京城不到半年，造成的惡果有限，還不可能有孩子出生，造成更大的問題，這事就這么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決了。</br> 許泓在回去的當天，就跟許惜顏說了。</br> 他當然隱去小杜氏那番遭遇，只說是從朋友那兒聽說的。</br> 雖知許惜顏這么聰明，肯定能猜到。</br> 但他信許惜顏，絕對會為他們夫妻守口如瓶。</br> 果然，許惜顏聽了，只問，“三叔，你想不想當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