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宣紙本就價格昂貴,加上長途販運,能買得起的人,就更少了。</br> 但少,并不表示沒有需求啊。</br> 有時想傳個書信,實在找不到紙,或者價錢太昂貴了,甚至只能用絹布木片代替。</br> 如今成安竹紙的橫空出世,很好的填補了這一空白。</br> 因為制作竹紙的匠人和方子,最早是從成安公主府流傳出來。所以如今有好些人已經習慣把竹紙,稱作成安紙了。</br> 成安公主的大名因此流傳后世,被萬人傳頌,倒是連她自己也想不到的。</br> 如今許遂覺得這些竹紙賣出了天價,但那些買的人卻不這么看。</br> 雖說販到邊關的竹紙,比在京城時貴得多,但還是比宣紙便宜了太多太多。</br> 同樣的價錢,只能買一兩張宣紙,卻可以買一大沓竹紙,誰不樂意?</br> 是以在秦家商隊行走過的一些邊關,許多大齊讀書人,都苦苦哀求下次一定多帶些竹紙來。</br> 宣紙雖好,可實在用不起,許多人平時練字都只能用沙盤,實在是苦不堪言。</br> 許觀海說著,也笑了起來,“……秦老爹倒是好心,他帶的那些竹紙,一張沒舍得賣給商販,全賣給讀書人了。所以他這隊才利潤最薄。”</br> 許遂忙道,“那也應該!都是讀書人,很該相互照應才是。下回寧肯不賺那些商人的錢,你也多分些貨給他。”</br> 到底是書香名門熏陶大的,這點覺悟還是有的。</br> 許觀海笑道,“他連訂單都接回來了,我能不給么?那些讀書人怕他不肯再來,硬是把訂金都給付了。我若不給貨他,就他那般老實人,就算是倒貼錢,也要買紙給人送去的。”</br> “那寧肯旁處停一停,也要先勻給他。讓大齊多幾個讀書人,總是好的。”</br> “我也是這般想的。回頭得趕緊給衛家去信,問問那邊明年還有多少紙出來。不行寧肯南方少賣些,咱們依價收過來就是。”</br> 許遂想想,“要不,家里打發個人,親自去南邊走一趟吧。也拜訪下衛家人,顯得尊重。”</br> 好啊。</br> 那叫誰去呢?</br> 許遂忸怩了半天,“你看,你侄兒如何?”</br> 許松?</br> 話即出口,許遂索性直說了,“這孩子成天鬧著要事做,不肯上學。可他這樣的,我也不敢放出去啊。”</br> 許松不比許樵,許樵還有點真材實學,進了太學院也不露怯。</br> 許松就一紈绔,吃喝玩樂樣樣拿手,就是不務正業。</br> 既受不得氣,嘴上還沒個把門的,隨隨便便就能得罪人。</br> 把他放進官場,純屬招禍呢。</br> 讓他去打理家業吧,他連賬都算不清。</br> 屬于人家開價四文錢一個,他能還價十文錢倆的。</br> 但如果是衛家,讓他去交際應酬一下,倒是不怕。在禮節規矩這一塊,許家孩子還是很能拿得出手的。</br> 到時再派幾個老成的管事跟著,別瞎說話得罪人就好。</br> 許觀海忍笑點頭,“我覺可行,大伯娘能同意么?”</br> 許遂松了口氣,“你同意就好,那頭我去說。”</br> 若是鄒大太太不同意,許松能把她耳朵磨破。</br> 且經過三皇子一事,許遂如今也看開了些。</br> 自家雖就一個獨苗苗,但真要出事,誰護得住?</br> 不如讓他出去走走,受些挫折辛苦,才知道珍惜。否則這般養在家里,豈不廢物點心一個?</br> 回頭就娶了顏真,也太丟臉了。</br> 當下議定,許遂倒又抽出幾張銀票給了許觀海。</br> “原就沒打算賺這么多,如今有這些入公賬就夠了。余下給二丫頭一些,謝她出的好主意。剩下你拿一些,再分些給秦家人和伙計們。就快過年了,他們都出了大力,也該回去過個好年了。</br> 哎,咱家莊子上剛送了年貨來。那些豬牛羊只怕秦家人這大半年都快吃膩了,一會兒我叫人送筐活魚來。”</br> 許觀海笑著道謝,又涎著臉問,“那大伯不如把四弟送的葡萄酒,也勻我兩壇子?”</br> 許遂笑罵,“長津給了我,難道就沒給你嗎?少來!我這兒祭祀宴客還不夠分呢,你倒好意思打我的秋風?去吧!”</br> 許觀海笑著走了。</br> 可回頭許遂還是打發人送了一筐鮮魚,兩壇汾酒,并一口袋榛子核桃、杏仁瓜子這些干貨,并一口袋各色糖果蜜餞來。</br> 來人笑道,“大老爺說,葡萄酒實在是不夠分。這兩壇子汾酒,也是旁人送大老爺的好酒了,官家宴客都是極體面的,叫秦爺也別嫌棄。”</br> 秦老爹連忙推辭,“這拿一樣都太過了,如何給這么多?”</br> 來人客氣道,“大老爺說,你這一年不在家,家里也都辛苦了。給孩子們吃著甜甜嘴,拿去走親訪友也是體面。回頭還叫秦爺過年也帶著家里人來府上拜個年吃酒,別不好意思。”</br> 許觀海扔出一錠銀子,徑直發話,“既如此,你干脆叫幾個人,把這些和行李先給送到秦家去。帶話說他爺倆給我留下吃飯了,我還好些話問他們呢。”</br> 來人接了銀子謝了賞,笑呵呵走了。</br> 秦老爹和秦二郎只得留下。</br> 他倆身攜巨款,擱身上總不踏實,回了京城,連家都沒回,就先趕到許家來了。如今交了賬,才算一身輕松。</br> 方才許觀海去跟許遂回話,他倆已經跟秦姨娘見過了。</br> 當初秦姨娘和許云槿給的銀子,不僅還了,還賺了不少。給她們娘倆,也帶了些小禮物。</br> 但今兒許云槿和家里孩子們都跟著許惜顏,去公主府學禮儀規矩去了,等到晚上才能回來。</br> 原還以為見不著了,可如今許觀海既把他們留下吃飯,說不定就能見到了。</br> 秦姨娘喜滋滋去交待廚房,準備飯菜。</br> 等她走了,有件事,秦老爹其實挺想跟許觀海說的,又不大好意思。</br> 許觀海主動問起他們一路境況,秦老爹就先說起正事。</br> 他們這回之所以走了大半年,是因為去的地方多。</br> 因秦老爹明年就不去了,所以這次便帶著兒孫,幾乎把整條北線都跑了一圈,最遠都到了那個著名的鵝兒堡。</br> 就是柏昭,鎮守的地方。</br> 說到這兒,秦老爹突然想了起來,“哎,那位郭參軍,叫我們帶的信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