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鴿子鵪鶉湯好喝啊。”</br> “不對不對,最后一句!”</br> “說這兒冷啊,又不下雪。我記得我去年來時,還不這樣的。當時那么大的雪,都把人給埋了。還是你把我從雪窩子里撈——”</br> 他突然也意識到不對了,光著腳從床上跳了下來,“你趕緊去查!今年草原上的天氣如何?要是這般不下雪——”</br> “會有大災。”</br> 大災,就意味著戰(zhàn)爭。</br> 郭懷扔下火盆就沖出去了,忽地又一陣風般沖回來,一把將他摜回床上,“你給我老實呆著,起碼今晚不許下地!我這就去安遠城報信,回來你腳上的凍瘡和裂口要是再多一個,你瞧我怎么治你!”</br> 柏昭驚了,“你還數(shù)了有幾個?”</br> 這人有病吧?</br> 就見他這位參軍大人,呵呵一聲冷笑,給他個眼神自己體會,就旋風般沖了出去。</br> “給校尉大人提壺水來,揀幾塊炭。備馬,我要去安遠城!”</br> 柏昭想想剛抹的藥,定是珍貴的。到底沒舍得下床,下來也沒用,只得扯著嗓子喊。</br> “你也順便打聽打聽,本地有什么特產(chǎn),能讓百姓做點什么!”</br> “知道了!”</br> 踏踏的馬蹄聲,很快跑遠。</br> 柏昭把兩個光腳丫子縮回跟前,皺眉嗅了嗅。</br> 他再細皮嫩肉,邊關(guān)條件有限,也不能天天洗得香噴噴的。男人的臭腳丫子又不是香饃饃,這個假和尚,干嘛對他這么好?</br> 他一個斷袖,很容易想歪啊!</br> 臘月。京城。</br> 先是郭家駐守的甘州,然后是尉遲圭的老家寧州,皆傳回急報,今冬北境干旱少雪,草原得不到滋潤,恐怕明年春天牛羊患病增多,牧草稀少,會生禍端。</br> 再然后是高賢妃娘家駐守的濟州,更提到有小股草原部族,似乎蠢蠢欲動,形勢頗為危急。</br> 朝堂上的氣氛,一下就凝肅起來,群臣們議論紛紛。</br> 如今可以上朝觀政的三皇子,力主該打就打,絕對不能手軟。</br> 但大皇子,覺得尚可觀望。</br> 群臣們的意見也是兩邊倒,誰都說服不了誰。</br> 睿帝心情不好,退朝回去,說端王世子蕭越求見。</br> 皇上原本不見的,海公公提醒道,“皇上,后日可是世子成親呢,怕是要求個恩典,請個長輩主持。”</br> 他爹娘都死了,總不好叫他光桿一個去成親吧?</br> 睿帝想想,“那叫大皇子去吧。長兄如父,替侄子主持,倒也說得過去,再叫成安公主和駙馬也去幫襯著。”</br> 上回叫大皇子和許觀海一起辦的義診,十分成功。</br> 提前通知了各處街坊,一共義診了三天。</br> 為防人來的太多,他們在京城一共劃了十六處,分片接待。由當?shù)乇<锥⒅敺烙腥俗鱽y。</br> 當然,也不一定全都開藥。</br> 有些特別貧困的,或年過六十的長者,或是婦人幼兒,才有機會得到贈藥。</br> 但其他人有機會看看宮廷御醫(yī),哪怕還是學徒和各家?guī)サ淖拥埽灰彩悄蟮母7荩?lt;/br> 所以來的人特別多。</br> 在許惜顏的建議下,還專給婦人特設(shè)了一處。</br> 搭了若干間帳篷,若有愿意針灸的,可進去由太醫(yī)院的醫(yī)女進行醫(yī)治。</br> 孫白芷聽說此事,可是后悔不迭。</br> 這么好的機會,能接觸到多少病人?好大夫可都是用經(jīng)驗堆出來的。</br> 可她如今月份大了,就算沒有公婆,許長津也絕不可能放她去那般人多的現(xiàn)場。</br> 但許惜顏告訴她,“這只是一個開始。將來,會有更多機會。”</br> 先讓婦人們嘗到針灸的好處,日后再行推廣,就容易得多了。</br> 孫白芷很是期待。</br> 故此這次義診,辦得百姓們一片叫好。隨后多坊百姓都聯(lián)名上書,歌頌皇上恩德。</br> 睿帝十分滿意,便又想起這對搭檔了。</br> 大皇子穩(wěn)重得體,許觀海風流知趣,主持婚禮也很象樣了。</br> 海公公略遲疑了下,“可后日也是許家大哥兒成親的吉日,整個十二月,就后兒初五日子最好。京城成親的可是不少呢,只怕非但許駙馬去不了,連大皇子妃都得回趟娘家。”</br> 睿帝想想也是,“那就叫皇后去。”</br> 至于大皇子,就算了吧。</br> 若叫他和皇后一起去主持,未免顯得他跟皇后平起平坐,近乎太子的地位了。皇上這個小心眼,可就不樂意了。</br> 海公公出去傳話,蕭越謝了恩,便去請牛皇后了。</br> 其實牛皇后挺愛干這種出風頭的事,偏偏還要拿腔作勢。</br> “……說來大皇子從前與你父親最是兄弟情深,怎么這樣大事他竟不來?就算顏家也要嫁女,到底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事,應該還是侄兒要緊些吧?”</br> 這個,讓蕭越怎么說?</br> 他不知這是皇上的小心思,心里給挑唆得多少有些不舒服。</br> 難道是看顏許兩家得勢,就瞧不起他么?</br> 且許顏兩家不是原定明年春天才辦喜事,上月突然改期,這不是故意膈應人么?</br> 但這可真是誤會了。</br> 許顏兩家提前辦喜事,是許松強烈要求的。</br> 得知家里愿意讓他管正事,去南方衛(wèi)家走一趟,他就鬧著把親事提前。</br> 因為臘月里成婚,他能過完正月就出門。</br> 但要是等到明年二月成親,那至少得四月才能放他出門。</br> 少年人本就性急,哪里還等得了?</br> 怕家里不同意,他還跑顏家去私下嘀咕了一番。也不知他是怎么說的,顏真居然也同意了。</br> 這下子,雙方家長一看,要不就辦了吧。</br> 難得許松想干點正經(jīng)事,何不支持呢?</br> 橫豎兩家都準備了快一年,樣樣齊備,提前些,也能省件心事了。</br> 至于撞上蕭越的婚期,真是沒辦法。</br> 誰叫整個年前,就這一天吉日?</br> 且許顏兩家想的是,蕭越怎么說,娶的可是吏部尚書家的女兒,到時來巴結(jié)的朝臣也不知多少。他們就算一起辦,也不見得會搶多少風頭。</br> 誰知蕭越就誤會了呢?</br> 旁人沒想到這些,但有人想到了。</br> 趁著成安公主挑衣裳的工夫,許惜顏給了個建議。</br> “……初五那日,母親一早先和父親去端王府吧。叫父親用過午飯再回來,母親您等新娘子進了門,吃杯酒再回許家來赴喜宴就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