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皇上發話了,“難得博格首領深明大義。那你如今,屬意何人?”</br> 博格笑了,他不算年輕,但好歹沒跟哈薩爾那般老。三四十歲的男人,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長得也還算硬朗挺拔,所以很自信的說。</br> “小臣不敢挑揀,但也想跟陛下親近一二。若能得配公主之女,便心愿足矣。”</br> 哈!</br> 高賢妃原本被刺激得差點崩潰的心,忽地又活泛了起來。</br> 公主之女,場中的公主之女能有幾人?</br> 許惜顏這回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br> 可還沒等到她開口,有人更著急的出聲了。</br> “你這人好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你想配公主之女,誰看得上你?反正我是不要這么個老女婿!”</br> 成安公主是真急了。</br> 今兒在場的就她和定安公主帶著閨女,不是韓瑯華,就是許惜顏,這叫她怎么忍?</br> 不過有她出頭,定安公主母女反倒松了口氣。</br> 這會子,韓瑯華倒慶幸許惜顏生得比自己漂亮了。若成安公主惹了皇上不高興,直接欽點她嫁人就更好了。</br> 但許惜顏半點不見慌張。</br> 微微上挑的明眸,依舊澄澈明凈。</br> 她甚至饒有閑暇的等了一等,果然等來了睿帝的申斥。</br> “大膽!朕看成安你是越發不象話了。再敢失禮,就滾回你的府里去。升平,你怎么說?”</br> 成安公主不敢說話了,一臉焦急的看著女兒。</br> 許惜顏平靜淡然,略一欠身,“博格首領只說想求娶公主之女,又沒指名道姓,說是臣女。故此臣女,不大好說。”</br> 博格出來,單膝跪下,正色開口,“若能求娶升平郡主為妻,小臣愿意遣散妻妾,立郡主為大閼氏。此后余生,再無更改!”</br> 閼氏,是草原部族首領對正妻的尊稱。而大閼氏,就是所有妻妾中地位最高的那一個。</br> 草原部族,逐水草而居,相互通婚更注重背后的家族利益。</br> 這位博格,肯為了許惜顏遣散妻妾,不惜得罪那些妻妾身后的家族,可謂是很拼了。</br> 但有人,比他更拼。</br> 一直找不到機會出聲的西梁王子,朗日也站了出來,同樣單膝跪地,“陛下,小臣也想求娶升平郡主。為此,我愿獻上銀河谷的一座琉璃礦,以作聘禮。”</br> 嘩!</br> 群臣驚呼。</br> 尉遲圭雖打下渠州,占領了樂城這座聞名天下的琉璃城,但琉璃城想要造出好琉璃,還得要琉璃礦石。</br> 而西梁最好的琉璃礦就在銀河谷里,一直為西梁皇室把持。</br> 如今朗日作為西梁王子,肯送上一座琉璃礦,實在是份豪禮。</br> 但這邊博格也不示弱,“之前,哈薩爾大人答應若能娶到皇室貴女,便上貢駿馬十匹,公馬兩匹。若皇上愿將升平郡主賜嫁,小臣可以保證,這兩匹公馬中,有一匹汗血寶馬!”</br> 砰!</br> 有朝臣,不淡定的摔了酒杯。</br> 卻無人責怪他君前失儀,因為連皇上自己都快拿不穩手中酒杯了。</br> 汗血寶馬,這種傳說中的天馬,因為極其罕見,在民間已經有著近乎神話一般的色彩。</br> 據說得到這樣天馬的軍隊,是得到上蒼祝福,戰無不勝的。</br> 草原部族,也將它們視作天神的使者,祥瑞的象征,寧死也不肯送與旁人。</br> 歷代天子,花費數萬金也未必能得到,可如今博格卻愿意主動奉上。</br> 他也確實有這個實力送上。</br> 他的部族在草原上不是實力最強,人數最多的,卻是最擅長馴馬養馬的。</br> 睿帝幾乎可以想象,自己騎著天馬,讓百姓頂禮膜拜時,該是多么的光彩榮耀。</br> 可少女的聲音淡淡響起,如冰玉相擊,打破了皇上的美夢。</br> “升平何德何能,竟得二位如此厚愛?”</br> 睿帝眼神微瞇,一下醒過神來。</br> 是啊,為什么呢?</br> 一個公主之女,憑什么得他們這般厚愛?</br> 幾乎是同時,博格和朗日都表示,是仰慕升平郡主的美貌。</br> 嗯,再加上她探花之女的光環。</br> 這樣一個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的女子,娶了她,自然不虧。</br> 可睿帝反倒呵呵一笑,又不著急了。</br> “說來朕的金光侯,還一直未婚呢。尉遲太太,您想挑個怎樣的兒媳婦啊?”</br> 誰都沒想到,皇上就這么拉家常一般,將話題拋給了蕭氏。</br> 眼下,整個大殿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br> 蕭氏,蕭氏只覺頭皮發麻,快要支撐不住了。</br> 可她到底,還是咬牙撐住了。</br> 能生出金光侯這般奇才,她這個當娘的,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br> “臣婦家世淺薄,也不敢有甚么挑揀,只要差不多的人品德行,便是好的。”</br> 這話很是實誠,也得體。</br> 不少重臣聽著都暗暗點頭。</br> 尉遲家新貴,若蕭氏當真提什么要求,難免顯得輕浮自大。反而這樣謙遜,得人好感。</br> 可誰也沒料到,蕭氏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吾兒雖僥幸,得皇上厚愛,賜了侯爵。但臣婦家中,就是這么個情形。那些,那些太高的門第,臣婦是萬萬不敢高攀的。”</br> 呵呵。</br> 當下數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便落到了尉遲圭的身上。</br> 有些促狹的,還在升平郡主身前,打了個轉。</br> 當年的虎威大將軍,放燈給升平郡主祝壽,幾乎鬧得全城皆知。如今蕭氏卻當眾放下這個話來,其中深意,大可玩味。</br> 坐在蕭氏旁邊的韓瑯華,臉都快綠了。</br> 而定安公主,也笑不出來了。</br> 虧她們一片苦心,紆尊降貴的巴在蕭氏身邊。聽聽聽聽,人家說什么?</br> 說高攀不起!</br> 如果說許惜顏是高攀,難道她們就是低就么?</br> 就算定安公主早歇和成安公主爭鋒的心思,但該有的身份,也是絕不肯跌的,要不她成什么人了?</br> 就為了爭口氣,這門婚事她家都不能再爭取了。</br> 但也有人,哈哈笑了。</br> 正是戶部尚書魏承祚,“尉遲太太,是個明白人哪。”</br> 說著還得意的瞟了尉遲圭一眼,可是狠狠出了一口那日被他當眾拒婚的惡氣。</br> “聽說金光侯父親早逝,素來孝順,想來是不會拂逆了母親的心意吧?”</br> 這是連他最后的退路,都要堵死了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