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公主氣得眼淚都下來了。</br> 就算女兒失禮,也不至于被人這般當眾羞辱吧?</br> 尉遲圭說他不是故意的,誰信哪!</br> 可她一介婦人,也不好跟個外男爭辯。</br> 一面扶起女兒,一邊流著眼淚望向成安公主,“這就是你的好女兒,好女婿!都欺負我們母女是不是?索性拿根繩子,把我們母女勒死得了!”</br> 饒是成安公主一向潑辣,也覺得有些理虧。</br> 但自家女兒是萬萬不能怪罪的,她一抬眼就看向許觀海。</br> “你趕緊去說幾句。”</br> 怎么又是他的鍋?</br> 許觀海很是忿忿。</br> 但他更想不明白,女兒到底是要干什么?</br> “簡直胡鬧!”</br> 有些在場老大人,都看不下去了。</br> 瞪了一眼尉遲圭,也不悅的掃向許惜顏一家。</br> 就見冷清美貌的升平郡主,又出聲了。</br> “老大人教訓得是,確實太過胡鬧。只韓家小姐如此不識大體,莽撞冒失,又心存偏見,請問博格首領(lǐng)和朗日王子,還愿意將她迎娶回去么?”</br> 呃?</br> 這一下,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問住了。</br> 韓瑯華還沒回過神來,自以為被羞辱,還想出言反駁,卻被定安公主死死捂住了嘴。</br> 重新看向許惜顏的目光里,帶著復雜和疑惑。</br> 被點名的博格和朗日,也俱都愣了。</br> 稍一猶豫,尉遲圭先搖頭笑了起來,“那自然是不愿意的。強扭的瓜不甜,花錢討媳婦是為著好好過日子。否則牛不喝水成天強按頭么?又不是土匪。呃……這是本侯的一點淺見啊,淺見。若你們愿意,或諸位大人有別的看法,本侯也管不著就是。”</br> 可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讓人怎么說?</br> 便是博格和朗日還在猶豫,已經(jīng)有草原人出聲了,“還要送一匹汗血寶馬呢,又不是天仙,討回去干嘛?”</br> 然后朗日也出聲了,“我們西梁愿意跟大齊結(jié)秦晉之好,也得是真正明理懂事的千金貴女,若是這般蠻橫沒規(guī)矩,我們也不情愿的。”</br> 太好了。</br> 定安公主總算松了口氣,不覺松開捂著女兒的嘴,甚至感激的看了一眼許惜顏。</br> 就算她這個法子另類了些,有些壞名聲。</br> 可能堵死女兒遠嫁的路,也是在幫她們的呀。</br> 誰知被嫌棄的韓瑯華,卻不懂事的再度開口反駁,“你們一群番邦蠻子,好意思罵人蠻橫沒規(guī)矩?我,唔唔唔……”</br> 她的嘴,再次被定安公主捂上了。</br> 還沒來得及請罪,皇上涼颼颼的發(fā)話了。</br> “朕看靖海侯府,這些年是越發(fā)有規(guī)矩了。”</br> 定安公主大驚。</br> 父皇的脾氣她知道,越是發(fā)火反而沒事。象這般冷嘲熱諷,那是要出大問題的。</br> 偏她親娘容妃,今兒病了沒來。</br> 公公靖海侯老邁病重,她丈夫一直在家侍疾,還得打點過年的諸般事宜,更沒空了。</br> 今兒進宮的就她們母女二人,也是想趕在公公過世前,趕緊訂下女兒親事,否則回頭守孝起來,就更難說了。</br> 卻不想反倒激怒了皇上,這下可怎么辦?</br> 這會子別說旁人了,就連她自己,又哪敢冒著觸怒天威的風險,跟皇上解釋?</br> 可她不敢,有人敢。</br> “皇上息怒。韓姐姐雖不懂事,但她不愿遠嫁,亦是人之常情。常言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梅朵公主愿意留下,也說了是仰慕皇上英明,大齊繁華。別說我大齊女兒,不愿去番邦受那邊塞之苦。便是諸位大人,習慣了京城繁華,又有幾個愿意去到窮鄉(xiāng)僻壤為官的?”</br> 滿殿的人,面面相覷。</br> 萬萬沒想到,方才拿大道理壓著韓瑯華,打她耳光的許惜顏,此刻又站出來替她說話了。</br> 這丫頭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br> 白守中忽地拱手出聲,“許探花,素聞許家書香門第,今日得見令千金在朝堂之上,各種有理有據(jù),可見家學淵源。”</br> 這,這是在指責許惜顏牝雞司晨,干涉朝政了吧?</br> 許觀海心里也沒底,女兒這到底是要鬧哪樣?</br> 他腦筋急轉(zhuǎn),想著接話,不想尉遲圭粗聲大氣,大大咧咧開口了。</br> “白大人說得對啊。升平郡主,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有什么話趕緊說吧。回頭人家說不過你,都不肯讓你說了。”</br> 算他機靈。</br> 許惜顏瞟他一眼,接下來的話就容易多了,“多謝侯爺提點。升平自知女流,并不敢妄議朝政。不過有兩點疑問,便多說了幾句。”</br> 她轉(zhuǎn)而看著睿帝,重施一禮,“皇上,方才我要沒聽錯,梅朵公主說的是想入大齊皇宮,做陛下最謙卑的奴仆,對吧?”</br> 這,</br> 這話一下把所有人都問住了。</br> 尤其梅朵公主,臉色一下變了。</br> 她雖說的是奴仆,卻完全不想伺候人啊。</br> 但如果死咬字眼,就不給她當嬪妃,那可怎么辦?</br> 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許惜顏接著道,“其次,升平不明白的是,兩國要交好,真的只有聯(lián)姻一條路?莫非真的只能如前朝詩人所言,社禝依明主,安危托婦人?而這般換來的和平,又能維系幾時?”</br> 這,</br> 這話更加犀利了。</br> 整個大殿都靜悄悄的,無人敢答。</br> 最終,睿帝輕瞇了眼,“那你待如何?”</br> 許惜顏毫無懼色,微微上挑的明眸里,一片誠懇,“升平不懂國家大事,但自幼曾蒙宮中嬤嬤教養(yǎng),也曾聽說過大齊的元德皇后陛下,與草原上和雅公主的一段佳話。”</br> 嘩。</br> 此言一出,猶如在寂靜的大殿里,投下一枚石子,頓時泛起陣陣漣漪。</br> 許觀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br> 不愧是他的女兒,聰明!</br> 元德皇后,是大齊的開國皇后。</br> 她出身高貴,原本是大齊高祖發(fā)跡前怎么都高攀不上的。</br> 但時局動蕩,造化弄人,一番機緣巧合之下,也是元德皇后慧眼識人,相中了出身寒微的大齊高祖。甘愿帶著大筆嫁妝下嫁,還以整個家族之力,扶助夫君登頂了九五之尊,實在是一代傳奇賢后。</br> 而和雅公主,也是在那個英雄輩出的亂世里,涌現(xiàn)出的奇女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