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br> 外頭的賓客已經笑倒了一片。</br> 誰也不知許潤會特意告假趕了回來,方才提議再來一場之后,直接放出小兒子。</br> 已經快五歲的許云柯,樂顛顛的捧著給二姐的禮物,送到侯爺姐夫手上。</br> 在給二姐夫抱起來拋高高后,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臭小子,不忘掏出橫系腰間,對他而言,幾乎當腰刀的短劍,連劍鞘一起比到姐夫的脖子上。</br> “贏嘍!贏嘍!”</br> 這叫出其不易,攻其不備。</br> 當然也不排除金光侯刻意放水。</br> 都已經連贏三場了,這些臭小子們反倒越打越精神,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還想再戰,很耽誤他娶媳婦啊!</br> 既然自家親二伯來了,剛好賣個面子。輸給小堂弟,不是正好么?</br> 這把短劍,似乎還是古董,是給他的禮物。</br> 收了禮,輸了陣仗的金光侯喜氣洋洋,大步流星就想往里趕,許長津帶著第二拔人馬攔住了。</br> 既不比詩詞,也不比琴棋,想來金光侯都不會,到時耍起無賴,誰也奈何不了他。</br> 所以他們只鋪了筆墨,求金光侯寫一副字,表明對許惜顏的心意。如果大家都覺得可以,就能放行。這副字就交給許惜顏,當作字據。</br> 衛績向鼎他們正想上前幫忙,金光侯已經提著筆,一揮而就。</br> “拿去!”</br> 許長津他們看了,彼此對視,還真說不出挑剔的話來。</br> 旁人不知,金光侯自己洋洋得意的說了出來。</br> “本侯答應,一輩子對媳婦好,人歸她,心歸她,賺的銀錢也歸她。白紙黑字,立此為據!”</br> 滿場的女子,聽得都紅了眼。</br> 妒忌!</br> 要說之前欽慕他的智謀勇武和英俊,但此言一出,卻是捧出一片赤誠火熱的真心。</br> 時人重信。</br> 如果沒有半點守諾的決心,誰都不肯在這么多賓客面前,輕易說出這樣的保證,還立下字據。</br> 原本許長津他們只想逗一逗他,成親嘛,誰不是這么過來的?不想卻逼出這樣一番質樸的話來。</br> 當下又感動又敬重,將這位新女婿請進了二門。</br> 但壞人還是要做的。</br> 許長津在將尉遲圭的手書送進新房后,還請許惜顏再出一個難題,為難一下她的新郎。</br> 前頭兩關過得太輕松了,豈不顯得許家沒水平?</br> 許惜顏想了想,出了道題。</br> 許長津出來時,面上就帶著幾分強忍的笑意了。</br> “嗯,我們家郡主說了,曾經聽侯爺跟同袍們唱過無衣,甚是不錯。今日能不能請您為她在賓客面前,也唱一首歌?”</br> 這主意,簡直太好了!</br> 前來圍觀的賓客們撫掌大笑,齊齊叫好。</br> 聽金光侯唱歌,哎喲喂,今日若能有耳福聽到,恐怕能笑一整年。</br> 尉遲圭顯然也沒想到小媳婦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鬧了個大紅臉。</br> 憋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問,“真的要唱啊?我,我唱不來那些文雅的……”</br> 這回,連衛績這些兵兵將將,都跟著起哄了。</br> “唱唱唱!只要你唱,郡主肯定喜歡!”</br> “就是,侯爺把你們家鄉的情歌拿出來,唱給郡主聽!”</br> 尉遲圭瞪他們一眼,把心一橫,“那我就真唱了啊。咳咳。”</br> 等他清清嗓子,這一開唱,當真是震驚四座。</br> 不難聽。</br> 相反,還挺好聽的。</br> 他唱的是寧州小調,很多話大家都聽不太懂。但不妨礙那份哥哥對妹妹的情意,質樸熱烈,纏綿悱惻。如北方的醇酒,辛辣醉人,直逼人心。</br> 啪啪啪。</br> 一曲終了,眾賓客還在回味之際,寶藍色的袍服一閃,竟是睿帝換了身便裝,親自來了!</br> 只是此時,追隨皇上從宮中而來的端王蕭越,眼神頗有些復雜。</br> 他不能說尉遲圭不好。</br> 立于庭中的男子,如松如柏,權勢加身,榮耀光華。</br> 他的權勢榮耀還不是天生,全靠自己一刀一拳拼殺出來,誰不敬仰?</br> 但要他承認尉遲圭的好,也太難了。</br> 真要是好,為何要在這樣的場合,唱這般的鄉野俚曲?</br> 再好,也落了下乘吧?</br>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滿堂賓客盡皆跪了下去。</br> 睿帝笑吟吟的抬手,“都平身吧。朕倒不知,金光侯還有這般好歌喉。”</br> 這一句話,就是最好的褒獎了。</br> 不管雅俗,能得圣人稱贊,旁人便有多少不服,也只能擱下。</br> 成安公主歡欣喜悅,殷勤上前服侍,“父皇怎么來了?”</br> 睿帝調侃笑道,“因你女婿說他家貧,弄得朕也不好賞賜外孫女兒。只好前來送嫁,省得你回頭到宮中來鬧朕。”</br> 成安公主一張明媚俏臉上,幾乎都要放出光來,“兒臣哪敢?有父皇親來送嫁,可比什么賞賜都貴重呢!”</br> 這是實話。</br> 定安公主之前還叫女兒韓瑯華別妒忌,但此刻連她都不由開始妒忌了。</br> 別說皇外孫皇外孫女,就皇上正經的皇孫皇孫女,都沒幾個能得皇上大駕光臨婚禮現場的。</br> 偏許惜顏就有這臉面,你說氣人不氣人?</br> 她也知道,皇上肯給這個面子,多半還是看在尉遲圭的份上。</br> 可這,這也太給面子吧?</br> 連許惜顏,既皇上來了,她也是要出來相迎的,都忍不住暗瞟了尉遲圭一眼,心生疑竇。</br> 皇上可沒這么好心,賞她二人面子。那是尉遲圭給了什么好處,能請動這尊大佛?</br> 既然皇上都大駕光臨,親自為外孫女送嫁,那許家的婚事就得加快流程了。</br> 橫豎已經鬧得差不多,小兩口去許家祠堂祭祀行禮,又到堂上拜別許太夫人和家中長輩,就能出門了。</br> 論理,是要由新娘子的兄弟背她出門的。</br> 原以為會是許樵搶到這差使。</br> 卻不想消失許久的許云楨眾兄弟們,抬出一頂小小肩輿,披紅掛彩,十分的喜慶可愛。</br> 從許松許樵,到許云楨三兄弟,連二房的許椿四個兄弟,一人一個位置,按身高不同站好,竟是要齊心協力,抬許惜顏出門。</br> 看這架式,是早就演練好的。</br> 許樵笑道,“人家姑娘出嫁都是八抬大轎,我家二妹妹出閣,有九兄弟送出門去,湊的就是長長久久。愿妹妹夫妻和睦,恩愛白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