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騎馬的金光侯，不知道車里小媳婦在想什么。但許惜顏似乎不怎么開心，他卻看出來了。</br> 唔，長路漫漫，不如給小媳婦找點樂子？</br> 聽著窗外，忽地響起男子嘹亮的歌聲，許惜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br> 然后不覺唇角微彎，眼中現出幾分溫柔。</br> 好一時，歌聲停歇，琥珀輕笑著將茶壺往她手邊推推，“看在侯爺唱得這么賣力的份上，您也給人送杯茶嘛。”</br> 許惜顏有點不好意思，才想推讓，尉遲圭已經敲敲她的車窗，笑容燦爛的湊過大臉，“媳婦，賞口茶唄！”</br> 許惜顏眸光一頓，這才倒了杯茶，遞了出去。</br> 可尉遲圭張嘴，努力彎著腰，硬是就著她的手，把茶水飲盡。末了還在她的雪白柔夷上偷親一口，才象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大笑著打馬上前。</br> “你們有會唱的，也來唱幾句！”</br> 有人打趣，“唱了有賞么？”</br> “賞光你要不要？小兔崽子，成天惦記著東西。能唱就唱！”</br> 眾人嘻嘻大笑，到底隊伍里次第唱起了歌聲。</br> 沒想到那些侍衛中，當真有幾個唱得很不錯的。</br> 末了，連郡主府的下人也唱了起來。</br> 其中唱得最好的，居然是個車夫。</br> 也不是唱歌，而是唱戲。</br> 就許惜顏聽來，他也唱得很好了。雖然會的段子不多，但只要唱，就頗有宮中優伶的風采。</br> 眾人更是齊齊喝彩。</br> 自此，枯燥無味的行程，似乎也多了幾分樂趣。沒事就來唱一段，還分了隊伍，相互比拼。</br> 如此，趕在端午節前，金光侯一行，終于踏進寧州地界。</br> 但想去到上任的寧州府城壽城，還得往北，再走一個月。</br> 不是行李太多，走得太慢，事實上，這回許惜顏帶的都是良馬大車，速度真不慢。真正阻礙行程的，是路程，是氣候。</br> 隨行的侍衛下人中，漸漸出現一些身體不適應的。</br> 其中以流鼻血的最多。</br> 因為寧州在京城北面，一路雖時氣漸夏，往這邊卻是越走越冷，越走越干燥。</br> 隨行的太醫，這是成安公主去找睿帝要來的，還要了兩個。一個給了出宮嫁人的蕭婧兒，一個就給了女兒。橫豎以她們的郡主身份，又是宗親，也不算違例。</br> 太醫院的王院正，因曾收過許惜顏一本殘破的古醫書，也教過她一點辨穴金針之道，頗有些師徒情份，便特意給她挑了個頗有經驗的胡太醫。</br> 這胡太醫四十多了，醫術不錯，為人卻很有些不羈，又不愛逢迎拍馬，故此在宮里始終混不出頭。他一輩子也沒娶妻，又胸無大志，樂得跟著許惜顏來邊關享清閑。</br> 便告訴她，這流鼻血，只因天氣干燥，青菜瓜果吃少了。</br> 可這般荒涼之所，連個人家都找不到，哪有人種瓜種菜？</br> 整個隊伍里，也就只能勉強保證許惜顏和尉遲海的餐桌上，有點青菜鮮果。</br> 其他人，連尉遲圭吃不上呢。</br> 于是胡太醫配了幾個滋潤清火的藥茶方子，每晚煮上一大鍋，叫眾人來喝。</br> 但也只能起到緩解作用，不行就只好多喝水了。</br> 不過這都進了寧州關口，怎么沒人前來迎接？</br> 許惜顏不是個要講排場，但身為一地主官前來上任，怎么可能沒人迎接？</br> 想起樂斯之前的告誡，未免有了三分憂心。</br> 寧州衙門里的文官，基本還算老實。樂斯走前，已經專門提點過眾人。等尉遲圭去了，熟悉脾氣，應該就沒什么了。</br>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本地的駐軍。</br> 因為寧州軍事位置不突出，緊鄰的濟州又因高賢妃和三位皇子的緣故，從朝廷要到的資源，永遠是邊關最好的。相應的，別的地方都被削弱了不少。</br> 尤其是寧州，至今駐軍的最高將領，論制至少應該是個四品將軍，偏偏只是個五品守備。</br> 這位守備姓馬，名徹。</br> 跟尉遲圭一樣，也是出身不高，還有胡人血統。</br> 但他比尉遲圭倒霉的是，因出身差，還有胡人血統，一直在官場上受人排擠。明明按功勞，早就該升遷了，卻一直被壓制得默默無聞，很不受待見，如今性格就有些狷介。</br> 不過他心地著實不壞，是那種人敬他一尺，他必還一丈的漢子。</br> 特別講義氣，重感情。</br> 所以尉遲圭去了，只要注意跟他處好關系，其余就沒什么了。</br> 但如今他們這一行人，都進了寧州城，卻沒有軍伍相迎。許惜顏難免就要多想一回，是不是這位馬守備，給的下馬威？</br> “這也正常。”尉遲圭顯然也想到了，不過他倒是頗想得開，還有心情說笑，“誰叫你夫君長得英俊帥氣呢？”</br> “合著侯爺，是靠臉打的勝仗？”</br> 許惜顏忍不住白他一眼，到底心情也好了幾分。</br> 嗯，嫁個長得好看的丈夫，是挺好的。就算吵起架來，看著也沒這么討厭。</br> 其實尉遲圭說的她都明白。</br> 對于馬徹那種一輩子郁郁不得志的人來說，尉遲圭這種年少得志，一路青云的后起之秀，真的是太討厭了。</br> 可人總不能因為別人討厭，就不去爭取自己應得的利益吧？</br> 橫豎路遙知馬車，日久見人心。</br> 能得樂斯評價，說是仗義重情的人，應該人品差不到哪里去。回頭相處久了，也就知道了。</br> 尉遲圭這一路飛黃騰達，估計沒少招人怨。他都不在乎，自己又有何好擔心？</br> 所以許惜顏也就擱下了。</br> 卻不知這位馬守備的下馬威，卻不是沖著年少得志的金光侯，而是沖著升平郡主來的。</br> 至于什么緣故，就只能等著見面再說了。</br> 在關口簡單過了個端午節，一行人繼續上路。</br> 此時的京城郡主府里，卻有個好消息，在暗流涌動。</br> “我不看大夫，我又沒病！”</br> 成安公主一路走，一路躲避緊跟其后的管事姑姑。急得姑姑直叫喚，“好好好，主子您快停下吧，別走這么快，小心跌著！”</br> 話音未落，成安公主已經一腳絆上門檻，猛地就往前栽去。</br> 姑姑嚇得臉都變了顏色，一聲驚呼還未出口，成安公主給人抱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