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這么一家子,讓蕭氏能怎么說?</br> 要不是許惜顏快刀斬亂麻,替她收拾了殘局。今日好端端的祭祀之事,就是一個笑話!</br> 還得給拼死拼活,在外征戰的兒子臉上抹黑。</br> 許惜顏走到她身邊,低聲拍了拍她的胳膊,“哭吧,夫人,哭得大聲點,讓京城百姓,都看到你們一家人的委屈。余下的事,有我?!?lt;/br> 這樣根本不算安慰的安慰,卻是比什么都有用。</br> 蕭氏似瞬間找到主心骨,放聲大哭。</br> 情真意切,悲戚萬分。</br> 而余下的二子一女,及女婿小外孫女,一樣哭得傷心不已。</br> 周謙打發走了尉遲海他們,自帶著幾個老實下人留下。給許惜顏施一大禮,隨即開始吞吞吐吐的傳播。</br> 哎,沒法子啊,這一家才是虎威大將軍的正經親娘和姐弟們。</br> 其余那些,不過是親戚罷了。</br> 可是祖父還在,能怎么說?</br> 哦哦。</br> 百姓恍然。</br>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br> 人,也是很健忘的。</br> 之前尉遲牡丹那兩公婆鬧出的不快,很快被圍觀百姓忘掉,反而看蕭氏一家哭得那樣傷心,愈加同情。</br> 想想也對啊。</br> 誰家沒幾門子糟心親戚?</br> 瞧著誰得勢了,上門來打抽豐,仗勢欺人,不是很正常么?</br> 憑什么因此就怪上虎威大將軍呢?</br> 看人家這一門孤兒寡婦,哭得這樣可憐,也不知背地里有多少說不出口的心酸。</br> 再說,出嫁了的姑奶奶兩口子的家務事,一個娘家侄兒管得著么?</br> 于是如此一來,百姓對虎威大將軍更加同情了三分。</br> 別看人家名聲兇殘,瞧這親娘和姐弟,俱是老老實實的本份人。他一個長子,又沒了親爹,若不兇悍一些,還不給人欺負死?</br> 且就這樣,還有親戚仗著他的勢,各種給他臉上抹黑。要說這虎威大將軍,也真是不容易了。</br> 于是人群中,便有那年紀大的長者,還特特過來勸解。</br> “太太,想開些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知道,這跟虎威大將軍沒關系,也跟你們沒關系?!?lt;/br> “就是就是。大將軍還在外頭打仗呢,哪里管得了家里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呸呸,小人出言無狀,請太太見諒。”</br> “沒有沒有,感謝老丈仗義執言?!敝苤t忙帶著下人,親自送上白饃饃。眼眶濕潤,滿臉的一言難盡,欲言又止,“我們夫人,也真是不易……”</br> 就這一句,足夠了。</br> 看他也是頭發蒼白的老人家,百姓們越發同情。有些易動情的,還跟著落下淚來。</br> 而周謙辦事就是老到,特意留的都是一些面相忠厚,老成實在的家人。</br> 眼看百姓心中天平徹底倒戈,許惜顏安心走了。</br> 但夾雜在百姓的人群之中,有位騎驢官員卻摸著下巴,眼神算計,“尉遲家鬧這么一出,你說本官是不是該奏上一本,盡盡職責?”</br> 家仆驚道,“老爺何出此言?尉遲將軍如今正炙手可熱,得罪他,能有什么好處?”</br> 官員勾唇冷笑,“好處多著呢!他崛起得這么快,也不知擋了多少人的道。就是皇上,真的就想一直將他捧在手心里?走吧,明兒大殿見分曉。”</br> 許惜顏去了尉遲府,不見尉遲海,也不見尉遲牡丹,只命人將她的一雙兒女帶了來。</br> 楊壽已經十歲了,但顯然沒什么男兒氣概。</br> 給丫鬟帶來時,白著一張小臉,跟小雞仔似的,死死攥著姐姐的衣裳,躲在她的身后。</br> 反倒是他十五歲的姐姐,瘦瘦小小的楊荔枝,顯得格外早熟。</br> 要說尉遲家的人,相貌都不差,楊荔枝亦是如此。</br> 只是女孩眼角,過早刻上了風霜的印記,顯得異樣早熟。</br> 且瘦得可憐,簡直皮包骨一般。</br> 襯得一雙本就大的眼睛,倒顯出幾分凄惶。</br> 許惜顏早就注意到她了。</br> 在楊靜來鬧事的時候,這個女孩就在不遠處,用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死死盯著尉遲牡丹。眼神里充滿了母女之間,絕不該有的忿恨與絕望。</br> 許惜顏先問的是楊壽。m.</br> “你爹是不是經常喝酒,還打你娘?他打你嗎?”</br> 楊壽嚇哭了。</br> 小丫鬟嚇唬了他一句,“再敢哭,就打板子了,快說!”</br> “嗚嗚……”楊壽一面哭,一面趕緊說了,“爹,爹愛喝酒……喝了酒,就跟娘吵鬧,沒錢也跟娘吵鬧,然后就打架……姐姐,姐姐幫著娘,就連姐姐一起打……不,不打我……爹說,說姐姐是賠錢貨,我,我才是傳宗接代的……”</br> 許惜顏看著楊荔枝空洞的雙眼,再問,“那你爹娘是真的和離了嗎?為何你娘只帶你來京城?”</br> 楊壽抽噎著說,“我,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那天二表哥派人送了錢財回鄉,說要接一家子上京,然后娘就跟爹說……”</br> “說回娘家去討些錢財,好一輩子在鄉下做個財主,不愁吃穿?!睏罾笾Τ镀鹨荒ㄖS刺的笑意,接過弟弟的話。</br> “然后,娘就帶著弟弟回家了。叫我在家好生盯著我爹,別讓他跑去惹事。</br> 橫豎,從小我就是最貼心,最乖巧的女兒。每回娘同爹鬧起來,都叫我來護她。</br> 因為娘說,到底我是爹的女兒,他打起來有分寸。</br> 我就信了,一直信了。</br> 再然后,大舅舅來了。給了二十兩銀子,勸爹和離,說是二表哥的意思。當初爹娘打架,娘跑回娘家訴苦,二表哥幫忙撐腰,也被爹打過。</br> 大舅舅說二表哥心中記恨,不想認他這個姑父,想要活命,就得和離。橫豎娘是不想和離的,孩子都兩個了。姑且按了手印,她回頭再跟二表哥求求情,依舊一家團圓就是。</br> 然后大舅舅又私下跟我說,娘被爹打怕了,想和離是真的。但要是爹往后能改,還能一家團圓。但要是他還不改,娘也不可能不管我。先哄著他簽了,回頭就叫大舅舅接我一起去外祖家。</br> 我又信了。</br> 就去跟爹說,你要是不簽,二表哥回頭必得報復。若是簽了,你還有我呢。難道娘能帶著弟弟跑了,連我也不要了嗎?</br> 我爹聽了,就簽了。</br> 結果,娘當真帶著弟弟,招呼也不打一聲,便跟著舅舅一家跑了。”</br> 楊荔枝嘴角嘲諷的說完,當著一屋子人的面,忽地一把撕開破爛的衣袖。</br> 眾人驚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