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許云梨得意了。</br> 而許家,尤其是許觀海,鼻子差點被氣歪了。</br> 在許惜顏離家赴任前,已經看出這個四妹妹不太安分,還是趕緊給她訂下親事的好,許觀海也確實照做了。</br> 特特尋了一個跟他從小玩到大的京城世交,打算把許云梨嫁給他家庶子。</br> 雖然那個庶子也沒什么大出息,勝在老實本分。且許觀海深知許云梨吃不得苦,還特意尋了個家境殷實的。回頭夫家看在許觀海的份上,必會善待許云梨,再多陪送些嫁妝,這輩子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br> 按說這是門極好的親事了,誰想許云梨壓根就沒看上眼。</br> 名門庶子算什么,連嫡子她都看不上,人家志向大著呢!</br> 可任許觀海再怎么想,都想不到她竟然敢算計皇家,還挑上了蕭越。</br> 真讓她進了皇家的門,還不知給家里闖下多大的禍。只當他沒生過這個女兒,也絕不能放任她禍害家族。</br> 許觀海提著劍,是真想殺了許云梨。</br> 石青攔都攔不住,要不是柏二太太及時趕到,把寶劍奪了下來,搞不好許家就得鬧出一出父女相殘的人間慘劇。</br> 如今的許觀海,真是又氣又悔又傷心。</br> 當年就不該一時心軟,收下章姨娘這個禍害,更不該放任她來教養孩子。</br> 許云樹是掰得早,根骨沒歪。</br> 許云梨……</br> 如今許觀海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殺又不能殺,難道還能放任她嫁到端王府去?</br> 如今此事就僵在那里,不上不下,象個燙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br> “岳父呀,就是心太軟!”</br> 尉遲圭摟著小媳婦,聽她簡單說完,只搖著頭總結了這么一句。</br> 許惜顏深以為然。</br> 難道許觀海真這么笨,沒法子治許云梨了么?</br> 不是的。</br> 只是還狠不下這個心而已。</br> 不過,也虧得許觀海狠不下這個心,否則也沒有這些年許惜顏和他的父女緣份了。</br> 但一個家里,總得有個人來當壞人的。</br> 許觀海狠不下這個心,就由許惜顏來好了。</br> 也是許云梨咎由自取。</br> 如果她肯老老實實,嫁給那個門當戶對的庶子,就算許惜顏不怎么喜歡她,但這輩子肯定會關照她幾分。</br> 如今她偏偏選了這樣一條路,那就怪不得許惜顏翻臉無情了。</br> 尉遲圭卻不覺得她無情。</br> 恰恰相反,他覺得小媳婦簡直是菩薩心腸。</br> 這樣的手足要落在他手上,遠的不說,就說尉遲堅吧,尉遲圭不怕舉例說明。</br> “只要我活著一日,大房休想出頭!別說大堂兄本就無才無德,他就是個天縱奇才,我也要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有仇不報非君子,我如今是掙出來功名前程了,可我若沒掙出來呢?豈不就白當了他的替死鬼?”</br> 逼著沒成年的堂弟,頂替他去當兵,連個謝字都沒有。</br> 從那時起,尉遲圭就徹底寒了心,再不會把堂兄一家當親人了。</br> 雖然尉遲圭是因禍得福,賺來了富貴榮華,但難道還要因此感謝他們嗎?</br> 若是易地而處,誰會去感謝傷害自己的人呢?</br> 真不知大伯一家,包括尉遲海也是,都是哪來的自信,好象尉遲圭能有今天這番成就,全是他們的促成,還想以施恩者的嘴臉自居。</br> 若按他們的想法,尉遲圭也可以肆意打壓他們,反正也是為了逼他們上進嘛。</br> 所以按這些壞人的思路,許惜顏對許云梨無情,只是教她認清現實,教她做人而已。</br> 這一番用心良苦,簡直感動天地!</br> 饒是許惜顏素來淡定,都被金光侯的厚臉皮給雷得不輕,連人家大腿也坐不住了。</br> 不過這話,聽起來著實大快人心。</br> 于是,許惜顏就攬著他的頸脖說,“我寧可你往后做個痛快的小人,也不愿你當受氣的君子。”</br> 就是!</br> 尉遲圭眼睛晶亮,笑容真切,“媳婦我也不要你當賢惠人,橫豎咱家也不豎牌坊。往后哪怕就我娘給你氣受,你也該吵就吵,千萬別憋屈了自己。自然,我娘我姐我弟弟們都是好的,不會真心害你,頂多犯些老糊涂小糊涂。你罵完就算,別擱心里去。至于外人,可別讓著他們。”</br> 許惜顏心中歡喜,點著他的鼻子,聲音放低,“你這般作派,倒似個為美色所迷的昏君。”</br> 尉遲圭哈哈大笑,“昏就昏唄,誰讓媳婦你生得好看?就那傻子才為個名聲活著呢。媳婦你這輩子你跟著我,不說讓你享大福,為夫保證,讓你活得痛快暢亮。不過如今連岳母都要生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努力?”</br> 許惜顏一雙微微上挑的明眸閃閃,帶了幾分嫵媚幾分調侃,“那侯爺想怎么努力?”</br> 嗷!</br> 尉遲圭差點化身狼嚎,他太吃小媳婦這一套了。</br> 小媳婦怎么這么會撩他呢?</br> 于是,金光侯就果斷化身為狼了。</br> 石青送完禮,只在此呆了短短三天,就帶著許惜顏的回信,啟程告辭。</br> 再不走,北地就該下雪了。</br> 他們還得去濟州探視許潤,否則趕不及的。</br> 來時是大車小車,走時還是大車小車。</br> 邊關自然不比京城富庶,但許惜顏挑那有意思有好玩的土儀,裝了不少。</br> 尉遲圭瞧著頭一年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東西,索性把莊稼地里剛收的莊稼,也就那黃澄澄的小米給裝了一大車。</br> 說這個拿回去煮粥,最是養人,老人婦人孩子都能吃得。</br> 許惜顏倒沒嫌棄他這份廉價的好心,反把寧州各種新收的農作物給裝了一份,顯得就更豐盛熱鬧了。</br> 原本石青還奇怪來著,這么便宜,有什么好帶的?</br> 可許惜顏一發話,石青就二話不說,拉著走了。</br> 回頭去了許潤那兒,倒是對這份農禮贊不絕口,說小兩口想得周到。然后也把他治下新種的芋頭給裝了一車,叫石青拖回去了。</br> 至于留在寧州秦老爹,各種大顯身手。</br> 他在邊關駐守多年,知道如今正是糧食成熟,瓜菜下來的時候。于是帶著許家下人,做了各種各樣的腌貨。m.</br> 也虧得元家這園子修得大,足夠施展,專門騰了個院子給他做醬菜,否則還真擺不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