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里頭,水很深啊。</br> 尉遲圭摸摸下巴,讓衛(wèi)績別打草驚蛇,先回去準備跟他買馬之事。</br> 直等到晚上天黑,小夫妻要歇息了,才把這事跟許惜顏悄悄說了。</br> 誰知小媳婦輕輕冷哼,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如此遮遮掩掩,必與鹽鐵之類有關。”</br> 噗咳咳咳!</br> 金光侯嚇得一個激靈,剛喝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br> 隨即被媳婦一個冷眼,給生生制住。又咽下去,才嗆到了自己。</br> 這,這猜測也太大膽了吧?</br> 可仔細一想,沒錯啊。</br> 能讓高家冒著謀害多位朝廷命官,甚至侯爺?shù)娘L險,就不可能僅僅是私設馬市這么簡單了。</br> 邊關的財力物力就這樣,他是查過賬本的。</br> 濟州就算比寧州富庶,但也不可能支撐起高家,過著這么窮奢極欲的生活。</br> 就那一條脂粉溝,洗掉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br> 聽說高家女眷從不用本地貨色,都是整車整車從京城江南運來,那又得是多少錢?</br> 許惜顏也一直覺得,高賢妃和三皇子富得可疑。</br> 她是宮中長大的,自然知道,宮中嬪妃的開銷,光靠皇上的賞賜,其實是很難的。</br> 除了少數(shù)得寵之人,好比成安公主,連牛皇后都得算計著過日子。</br> 高賢妃當年,在皇上重用高家時,是曾經(jīng)得寵過,但后來情份卻漸漸淡了。</br> 但高賢妃卻一直出手闊綽,除了八皇子這個送給唐美人養(yǎng)的小透明,連三四皇子花錢也是大手大腳。</br> 如果沒有高家暗地里的貼補,她哪來的錢財揮霍?</br> 而三皇子這么上躥下跳,要爭皇位,光靠高家軍事上的支持根本不夠。他還得有錢來收買更多的官員,為他說話。</br> 那么這錢,又是從哪兒來的?否則,他哪來的底氣?</br> 所以許惜顏的猜測,雖然大膽,卻自覺八九不離十。</br> 尉遲圭坐不住了,他要去翻看濟州州志。</br> 看看哪里有鹽井,有礦山。</br> 許惜顏輕嗤,“何須如此麻煩?既然那個保甲的兒子還在甘州軍中,打聽出他的下落,不就能按圖索驥?”</br> 對呀。</br> 可要怎么才能打聽出保甲兒子的下落?又不驚動高家?</br> 許惜顏往旁邊一瞧,琥珀很快翻出一個名字。</br> “錢策。”</br> 這是秦老爹當初頭回來邊關賣竹紙時,幫著甘州士兵告狀,討要糧餉的那位秀才。</br> 他既然能仗義幫士兵出頭,就是個心中有正氣,可以結(jié)交之人。</br> 這幾年秦家只要來邊關,都會抽空去跟他見上一面,漸漸熟識。</br> 前些天秦家商隊回來,接了做完腌醬菜的秦老爹,已經(jīng)分了兩拔。</br> 一拔送錢回京城,一拔跟著秦老爹,還有尉遲圭安排的人,去了渠州。</br> 冬生也跟去了,他要負責繪制沿途地圖。過去的畫一個,交許云槿收著,萬一將來有事,才知道怎么來求救。回來的畫一個,就交尉遲圭。</br> 此時的許惜顏,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日后當真派上了大用。</br> 如今既有了名字,尉遲圭就知道怎么做了。</br> 即刻安排人去找錢秀才,讓他聯(lián)絡甘州軍士,打聽這位保甲之子,就既不顯山露水,也不打草驚蛇了。</br> 要說媳婦怎么就這么厲害呢?</br> 連這些小事都想到了,還提前留了名字。</br> 于是金光侯決定親自動手,給小媳婦捶肩膀去。要他幫忙端水洗腳,他也是很可以的呀。</br> 但許惜顏,自然是不要的。</br> 可來自金光侯對小媳婦的關懷,卻是不要不行的。</br> 不提小兩口的閨房之樂,壽城百姓這一夜,卻是為了升平郡主的善舉,都快炸鍋了。</br> 免費義診啊,還送藥,破天荒幾時聽說過這種好事?</br> 好些人家感激之余,更加告誡兒孫。</br> “要是往后再有人敢說郡主壞話,假慈悲什么的,不必客氣,直接上去抽他嘴巴子。回頭有事,老子替你擔著!”</br> 家中婦人冷笑,“抽嘴巴子那是輕的,拿棍子打!還要嚷嚷得人盡皆知,看他家還有沒有臉做人。”</br> 邊關戰(zhàn)事多,婦人多半潑辣。</br> 男人還有些不忍心,“多年鄉(xiāng)親,不至于吧?”</br> 婦人嗤笑,“能說出這種話,你還指望真有事時,能跟你一條心么?怕不是哄著你上去了,他自家跑了。就得嚷嚷開來,鬧得他站不住腳,走了最好!”</br> 家中老父拍板,“媳婦所言甚是,對惡狼心軟,才是給自己留禍害呢。咱們不能受了恩惠,忘了根本。”</br> 就是。</br> 婦人道,“正好趁這機會,帶爹去好生瞧瞧您那老毛病,省得天一冷,總是難受得很。”</br> 幾個孩子更道,“阿爺要長命百歲,還能掙糧食掙糖。就跟小齊家的阿奶一樣,還去府衙做過客,見過金光侯呢。”</br> 老人聽著好笑,可婦人卻沉著臉,一個孩子敲了一記爆栗。</br> “怎么孝敬老人,竟成惦記糧食和糖了?要說齊家,從前便沒這些好處,對齊阿婆難道就不孝順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惦記著老人,才有今日福報。如你們這般,好的不學,成天眼皮子淺,只知道惦記東西,那就是不孝!往后再敢說這話,起這念頭,我就撕了你們的嘴,聽到?jīng)]有?”</br> 幾個孩子給敲打得眼淚汪汪,點頭說知道了。</br> 當?shù)倪€在幫腔,“你們娘說得對!若再不懂事,回頭就不讓你們?nèi)ド蠈W了,省得說些不該說的話,壞了家里的名聲。”</br> 這下幾個孩子都哭著開始認錯。</br> 自從聽說有免費上學的機會,哪家孩子不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望著?</br> 爹娘也都答應了,不要錢的課,還是可以去聽一下的。</br> 若不能去,真要哭死了。</br> 老人笑了,“算了算了,小孩子有口無心,就是不懂事,才要去讀書識字呢。將來有了出息,肯定比咱們強。”</br> 這倒是。</br> 父母的心里也是這么想,也是這么盼望的。</br> 說不許上學,只是嚇唬他們而已,這么千載難逢的機會,誰家愿意舍棄?</br> 也不知這第一批上課,要怎么上呢?還有給家里老人看病,是不是也得起個大早,去排隊呀?</br> 雖說天寒地凍,可為了孩子們,為了老人看病,再早他們也不怕辛苦。就是下大雪下雹子,他們也得早早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